6雲牧也堅持自己的意思,“我可以不瞎摻和,那你說,現在還能怎麽辦?!”


    倪然被這句話噎住,因為她也無從反駁,隻能抓著我的手,往病房走去。


    一邊走一邊說:“你不用想這麽多,既然程錦時的身體已經恢複了,他就會有辦法的,不管怎樣,他絕對不會犧牲你。”


    我卻捏緊了手心。


    他不犧牲我,不代表我能夠這麽不懂事。


    冷眼看著他的母親去死麽。


    我做不到……


    況且,6雲牧的話雖然難聽,但卻是實話。


    如果當真這樣,就算我和程錦時在一起,我們兩個人的感情,也不會再和曾經一樣了。


    他每次看見我,就會想起,他母親是怎麽死的。


    我和他之間,會永遠隔著一條命的距離。


    這條命,還是他的骨肉至親。


    我壓下心中所有的掙紮,回到病房。


    既然有兩天時間,那也許……明天會出現什麽奇跡呢。


    我比誰都清楚,自己抱著的是千萬分之一的僥幸心理。


    可是,又沒有一點別的辦法。


    一直到晚上,程母都沒有醒過來。


    病房內,我、程錦時、6雲牧、倪然,臉上神色各異,但無一不是在為程母擔心。


    一整晚,沒有一個人睡覺。


    整個病房,猶如窗外的夜色一般,黑暗,看不見一絲亮光。


    淩晨三四點時,程錦時離開病房,我不放心他,舉步跟了出去。


    隻見他走到走廊盡頭的陽台上,低頭吸燃了一根香煙,吐出的煙圈籠罩著他的臉頰,叫人看不出情緒。


    他一掀眸,看見我,朝我招了招手,“過來。”


    我順從地走過去,站在他的麵前,抬頭看他。


    他掐滅了剛剛點燃沒一會兒的香煙,摟住我的腰,聲音如同被砂紙打磨過似的,“不要瞎想,阿默已經在回國的航班上了,等他到了,肯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從他們之前的談話中,我大概知道了阿默是什麽人。


    他是專門做各種病毒研究的,是圈子裏人人皆知的天才,如果連他都沒辦法,那大抵隻能認命了。


    次日早上,阿默從國外趕了回來,風塵仆仆,連行李都沒有,顯然是一接到電話,就匆匆出了。


    他的到來,將病房內的絕望驅散了些許。


    “時哥、然姐、雲牧。”


    他一進病房,看見程錦時,便出聲叫道。


    程錦時從沙上站起來,神色疲倦而緊張,“這次,拜托你了,抓緊時間幫忙看看。”


    隨後,6雲牧將一堆檢查報告,全部遞到他的手裏。


    阿默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就是讓人不由自主的信賴他。


    他把檢查報告接過去,一張張查看起來,而我們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將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阿默看檢查報告的度很快,一眼掃過去就看完一份,隻是,眉心越擰越緊。


    兩分鍾不到,他把檢查報告丟在茶幾上,神情凝重,“成分很複雜,並且,有不少潛伏成分,化驗報告中沒有顯示出來。在沒有病毒樣本的情況下,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有可能研製出解藥。”


    聞言,我心裏僅存的一絲希望,消失殆盡。


    今天已經第二天了,我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程母,隻覺得,她的生命,像是在一點一點流逝。


    阿默幫她又簡單做了身體檢查,麵色更差了。


    雖然他沒說,但我們都能知道情況。


    我無聲地歎了一口氣,緩解心中的窒息,“都還沒吃早餐,我去買一點吧。”


    說著,往外走去。


    走到醫院門口,我回頭看了一眼,見沒人跟出來,才撥通了周子昀的電話。


    “你在哪裏?”


    他一點也不驚訝接到我的電話,“你的病房。”


    我一怔,他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沒離開過。


    他知道,我肯定會找他。


    我掛了電話,重新走進醫院,按下電梯,門開後,舉步走了進去。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秒,我看見程錦時追了出來!


    像是心靈感應一般,他朝我看了過來。


    我還未做出反應,電梯門已經徹底合攏,數字一層一層的跳躍。


    到達樓層後,我大步往我那間病房的方向走去,幾乎和走消防通道追上來的程錦時,同一時間抵達。


    他抓住我的手,聲音冷沉,“跟我走!”


    “走了,然後呢?”


    我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心裏早已經做下了決定。


    周子昀聽見動靜,擰開房門,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們,“意見不合麽?”


    “周子昀,我說了,除了小希,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程錦時也清楚,我們是真的沒辦法了,所以再次和周子昀談起了條件。


    周子昀笑笑,“我也說了,我隻要她。”


    他說著,眸光柔和地看著我。


    我很抵觸他這樣的目光,可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得到我。


    “你想都不要想。”


    程錦時冷聲回絕,牽著我就準備離開。


    “是嗎?”


    周子昀不疾不徐地反問,“啪嗒”一聲把小盒子丟到地麵,“既然不要,那就毀了它好了,不過,我提前告訴你,解藥就這一份。解藥如果沒了,你們反悔,也來不及了。”


    說罷,他揚起腳,就要踩下去。


    我能感覺到,程錦時握著我的手,猛然用力,我能清晰感知到,他很掙紮。


    我倏地掙脫他的手,蹲下去,伸手抓住那盒藥,周子昀的腳,生生停在距離我的手背隻有一公分不到的地方。


    “我答應你!”


    我堅決地說著,可是,心裏卻被人掏出了一塊空空蕩蕩的地方。


    周子昀收回腳,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從我手心拿出那盒藥,遞給程錦時,“這是第一次的解藥,第二次的解藥,我會在我們婚禮當天給你。”


    我狠狠地咬住牙關,根本不敢看程錦時的眼神。


    隻覺得有一道沉痛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一下一下淩遲著我。


    他猶豫了許久,沒有接那盒藥,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小希,會有辦法的……”


    “程錦時。”


    我深吸一口氣,胸腔的酸楚裹挾著水汽湧上來,卻隻能狠下心打斷他的話,“有沒有辦法都和我沒關係了,我要和子昀結婚了,所以,有沒有辦法,都是你的事。”


    每說一個字,我的心都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一下。


    砸出一個又一個的血窟窿。


    但是,我沒有辦法,阿默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研製出解藥,可到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程錦時所說的有辦法,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他比我還要清楚,已經沒有辦法了!


    我再自私,也無法自私到用程母的性命,去換一段感情的地步。


    程錦時聽見我的話,呼吸都沉緩了下來,帶著風雨欲來的怒氣。


    兩個男人都睨著對方,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


    “周子昀,你不想要周氏集團了?”程錦時率先開口,聲音沉而緩,一字一頓,威脅意味十足。


    確實,他以前是不屑於對周氏集團動手。


    但倘若惹怒了他,弄死周氏集團,也不需要費多大的功夫。


    周子昀眉頭都沒皺一下,“你在乎的東西有很多,但是在我眼裏,不管是周氏集團,還是周家,在我眼裏就和垃圾一樣,我隻想要小希。”


    我錯愕地看向他。


    當他什麽都不在乎的時候,也注定程錦時拿他沒辦法了。


    我不想看他繼續為難程錦時,把裝著藥的盒子從他手中奪過來,幹脆利落地放進程錦時的西裝口袋,“程錦時,我突然覺得挺沒意思的,你在乎的東西太多了,我也會希望,有個男人隻看重我,像子昀這樣。”


    男人渾身一僵,“這不是你的真實想法!”


    對。


    這當然不是我的真實想法。


    我之所以愛他,就是因為他有血有肉,就是因為他從不辜負需要他背負的責任。


    倘若他為了我,能放棄程母的性命,那對我來說,才是可怕的……


    可是,我無法承認。


    “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你以為我不會覺得累嗎,你仔細想想,我和你在一起的這些年,經曆過多少東西,我不過是個女人,隻想過安穩的日子。”


    我淡淡地說完,看向周子昀,“我累了,我們走吧。”


    “好。”


    周子昀溫聲應下,牽住我的手帶我離開。


    在越過男人的那瞬間,我看見他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我差點忍不住自己,差點伸手抱住他。


    我卻不能。


    事情走到這一步,我和他都回不了頭了。


    程母的性命就這麽擺在我們的麵前,是他的母親,是給他生命的人。


    我和他,都無法不在乎。


    我離他越來越遠,心髒以不可思議的度快跳動,在某個瞬間,破繭而出,頃刻間鮮血淋漓。


    走到醫院停車場,我上了周子昀的車,他準備傾身過來幫我係安全帶時,我疏離地避開他的動作。而後,聲音冰冷的開口,“你滿意了嗎,周子昀,這一步一步,都在你的計劃中,是麽?包括那份沒有違約條款的協議,也不過是你用來試探我的東西而已。”


    我早該想到的,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沒有任何交易,是對方手裏不會留有籌碼的。


    “是,都在我的計劃中。”


    他靠回座椅上,目視著前方,坦率地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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