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處,霧氣越來越多,籠罩著大半個森林。


    在茫茫霧氣中,一個人影背著另一個人一步步向前挪動,他已經一天一夜沒進食了,這會又吸入毒氣,全身酸軟沒有力氣。


    好幾次他都想扔下背上的人自己離開,想想又覺得不行,要是把她扔了,說不定日後會少許多樂趣。


    雖然可以看到趙啟樾傷心欲絕一把,長久來看,並不合算。


    這麽一想,他還是堅持將莫心背到了他發現水源的地方,這裏出奇的沒有毒氣出現。


    他發現大多數的林中生物都圍繞這個不大不小的湖泊居住,這湖水不知從何處來,沒有源頭,憑空出現,但是水質清澈能飲。


    他猜測這湖底定然有一活水源,這才給湖泊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生機。


    不過眼下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他憑著從莫心那裏得到的剩下的半包硫磺粉,將他們圍成一個圈撒在周圍。


    將莫心放在地上,他打了水給莫心飲下,然後坐在莫心身旁,靜靜等待。


    接下來就是聽天由命的時候了,眼下他也沒有辦法,隻能幹坐著等,希望朝安可以早點發現他留下的記號找來。


    當然,前提是他們能躲開那些毒霧,不然他出不去,別人進不來,可就麻煩了。


    莫心從昨夜就開始發燒,今早好不容易退了些,因為吸入毒氣又開始燒起來。


    這湖泊周圍並不安全,他也不能獨自前去尋些柴火過來,他看了看莫心,眼神平靜漠然:


    “如今我也無計可施了,能不能撐過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對莫心還是有點情義的,怎麽說她小時候救過他,昨天又救他一次,雖然這次他其實並不需要莫心救。


    就算如此,他還是覺得該謝她一謝,他昨夜照顧了她一晚,現在又將她帶出毒霧,這麽一看,他就算還了她的恩情。


    畢竟她當初可不是真為了救自己,昨天也怕是懷有目的的接近,他能為她做到這些,已經是很不錯了。


    短短幾年,他變得越發冷漠,莫心覺得自己變了,都不如以前重視生命了,她不知道,他才是真的無視他人生命,就像草芥,於他微不足道。


    不知過了多久,本來平靜的四周有了動靜,昨天那種悉悉索索的聲音又出現了,趙煊青知道,昨天那東西沒能得手還被莫心擺了一道,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他現在肯定不是對手,隻能借希望與滿地這些硫磺粉。


    ……


    “公子,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再待在這裏,莫心沒找到,我們就得搭進去。”


    撥開一棵樹枝,麵上蒙著布巾的青莨看向趙啟樾,雖然他們在發現不對時早早就服下了解毒藥丸,那藥丸用藥名貴,能解大多數毒,可這林中的霧氣怪異,怕是就算有解毒藥丸也不能全然安全。


    加上離他們進來已經一夜過去了,這林子就像個迷宮,不僅還沒找到莫心兩人,也費了他們許多精力,再繼續堅持,絕不是明智之舉。


    趙啟樾望著被霧氣掩蓋的前方沉默不語,他眼中分明湧著焦急和不安,還是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在這麽個未知的地方,亂了也就完了。


    “再找找,這些霧氣出現的地方是有局限的,我們盡量繞開。”


    隻希望莫心他們不要誤入毒霧中心才好,趙啟樾擔憂的想著。


    青莨和苓綺拿他沒辦法,隻能點頭繼續尋找。


    一點一滴細心勘察,生怕錯過任何一點可以找到莫心的機會。


    “公……子……!”


    苓綺突然停了下來,神色複雜的看向一處,她不敢相信的看著那處地麵,又看看趙啟樾。


    趙啟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瞬時瞳孔睜大,他立時朝著那處走去,手微微發抖的撿起地上的東西——一條黑白相間的綢帶。


    趙啟樾自然是認識的,這在昨天,還是係在莫心頭頂發冠上的,她當時風姿綽約的站在祭台上,親手捧著祭天之物遞到趙煊青跟前。


    心跳在一瞬間極速跳動,他看向前方,那裏霧氣濃烈他什麽也看不見,但是目之所及的地麵分明有被人踩踏過的痕跡,一股不安的情緒在他心中蔓延開來。


    握緊了綢帶,他幾乎沒有猶豫的起身朝著霧氣深處走去。


    青莨和苓綺急了,不顧身份的攔住了他:“公子,裏麵真的不能再去了,您若是有個閃失,屬下怎麽跟王爺和王妃交代。”


    “閃開,莫心一定就在裏麵,我得去救她。”


    “公子!”青莨不能理解,為什麽趙啟樾從小就對莫心格外不同,現在更是不要命的去救。


    “就算您擔憂莫心,也不能用您的安危做賭,您想想,就算您不去,莫心身邊還有皇上在,太後不會坐視不管,朝安一定會去營救的。”


    “不會了,除了我,誰也不會去救她。”趙啟樾看向青莨,態度堅定:“她若出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說完,他繞過青莨奔向霧氣深處,很快消失了身影。


    他心裏有個秘密藏了許久,他甚至不敢在莫心麵前提起,他一直用蘭姨和祖母臨終的話做借口護著莫心。


    就連他的父王也以為他是因為固執不懂變通,才會執拗的記著祖母的話,把莫心看得太重了些,他們甚至不能理解趙啟樾的怪異行為。


    一切都太離奇了,王府公子竟會對一個婢女做到如此,世間罕聞。


    隻有他知道,這是為什麽,他在還債,在替他的母親還債。


    當年,蘭姨被罰後他曾去求助他的母親,想著怎麽都是一條人命,又是祖母在意的人,而且他和莫心關係不錯,不能將她當作一般侍女來看。


    力所能及的事,加上他母親一向心軟,他便真去了母親院子。


    可惜他沒能進去,沒有來得及開口的他就聽到了她母親和周嬤嬤的對話,讓他晴天霹靂的對話。


    原來,蘭姨的死不是誤會,是一場刻意為之的謀劃,這個謀劃的人,竟然是他一向善良心軟的母親。


    他不明白為什麽母親和周嬤嬤會費盡心機的去對付一個毫無威脅的下人,要是因為祖母偏愛,可是祖母都仙去了,有什麽不滿也該過去了,隨便罰罰也能消氣,何至於要人性命。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在莫心詢問他時,他第一次撒謊,為了他的母親,他不知如何麵對莫心認真幹淨的雙眼,她完全信任著他,而他呢……


    君子,當坦坦蕩蕩,無愧天地,那是夫子常教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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