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本教主也聽膩了,喊那個什麽焦渥丹進來吧,隻準那個焦渥丹一個人進來。”拈花教教主打了個響指,吩咐聞聲而來的婢女道。


    寶藍瞥見拈花教教主此時臉上還未褪去的笑容,那是一種好像大仇得報的笑容,笑容裏麵盡是淒厲,盡是無奈,又好像夾在了一絲釋懷。


    寶藍徹徹底底地看不清、也看不懂眼前的這位拈花教教主了。


    焦渥丹很快就隨著婢女被請了進來。


    寶藍蹲在地上抬頭一看,焦渥丹滿身狼狽不說,嘴皮皴裂起皮,人瞅著比之前那一麵頹萎了不少。


    她們倆分開才過去了幾個時辰,焦渥丹怎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坐。”


    拈花教教主吩咐道。


    地上哪裏有什麽能坐的地方?


    拈花教教主在梅櫟清的竹架子的邊邊角角,找了個可以坐的地方。寶藍蹲在地上忙活陣法,焦渥丹也隻能找個地方席地而坐。


    好在籬笆院兒看起來雖然簡陋,但打掃得極為幹淨,看不見有塵土的地方。


    焦渥丹想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這麽多年過去,周家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變化。


    當她看見汝南公主的臉龐時,當她知道周家那句“百花開盡不是花,芳草連天周滿園”的傳聞時,她就應該想起眼前的拈花教教主,眼前的周家是什麽人。


    如果不出她所料,拈花教教主的周家,應該就是前朝皇室的後裔。


    但令焦渥丹不解的是,拈花教存在的時間遠比中原王朝更替的時間長多了,為什麽拈花教是周家的呢?可前朝皇室也不姓周啊。


    帶著這些疑問,焦渥丹理了理衣擺,溜邊兒坐了下來。


    “焦先生,我的‘南焦’先生,本教主這裏沒有什麽可以待客的東西,您就湊合著用吧。


    一般來到聖泉的客人就沒有幾個活得出去的。所以聖泉這兒沒有什麽茶水之類的,隻算是本教主長住的地方。”拈花教教主陰陽怪氣地說道。


    “焦先生您這臉是怎麽回事兒?好端端的怎麽弄成了這個樣子,都是皺紋,有什麽好看的?還是焦先生您想辦成德高望重的人物,不得人意在臉上抹了這層東西…


    如果本教主沒猜錯的話,焦先生您外表看起來就比那個門外的什麽紫兒年紀看起來大一點兒吧?


    本教主真是搞不懂你們冷月觀的人,每一次說要拯救天下蒼生,每一次都這樣大費周章。前朝被滅,你們也是這樣以嫩扮老的法子混過去的吧?


    這滿天下的人都在追求長生不老的法子,你們冷月觀可倒好,反其道而行之。喜歡以嫩扮老,這可真是是太有趣了。


    老掉牙的笑話演一次就夠了,你們冷月觀的人就喜歡這樣成天地演,有意思嗎?不小心碰到一個像本教主活得一樣長的,再‘不小心地’揭了你們的短兒,你們的‘英雄戲碼’可還演得下去嗎?”


    拈花教教主此話一說出口,焦渥丹確認了拈花教教主就是那前朝皇室的後人。


    幾百年過去了,沒放下的人終究是沒放下。


    天下蒼生的命數自有其定數,一切皆有陰陽。


    陰長陽消,自得有人去鏟了多餘得部分,讓陽氣再次漸升。


    他們冷月觀的人不是為了改變天下蒼生的命數而去做那些事兒的,而是每一個軸承一個個接起來,恰好輪到冷月觀的誕生,恰好輪到他們這些拜入冷月觀門下的人。


    誰願意清心寡欲過一輩子,誰不樂得逍遙自在。


    總得有人去背負什麽,去換來更多人的和平安樂。


    拈花教的教主也活了幾百年,她也明白活到了百歲往上是怎樣的孤寂。


    父母家人,一個個離自己遠去。而他們這些遠離世俗的人隻能在送葬的路上悄悄跟上,再到墳前掬一把土而已。


    一個個與自己有關的人都去了,留下的隻言片語都成了紙上之兵,都化為了塵埃之中的人。


    其他什麽事情也不能做,活了那麽長也不是無所不能。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護不了周全,這樣活得又有什麽勁兒。


    道心不堅者,誰又能耐得住這樣的寂寞。


    如果拈花教教主耐得住,她何必把聖泉布置成沒有黑夜,隻有白天的地方?不論什麽時候都是晝昏交替之時。


    就像他們這樣屹立於世俗於那個世界兩端中間的人,在別人看來或許是黎明,在他們最近看來已經是黃昏。


    日夜顛倒,遠離四季綱常。


    長生不老,更生心中魔障。


    這一冗長不知盡頭的年歲之中,出現一個像梅櫟清這樣的人,不論痛是不是自己的骨肉,不論她是不是和自己親疏有間,他們都不可抑製地想要靠近。


    就為了名正言順地打破這平靜無波的生活。


    就像紫兒和她提到為了幫梅櫟清可能自己大限將至,她聽得出紫兒的驚喜多過於失落。她聽到的時候除了擔心,心底深處不也羨慕著紫兒可以迎來她下一輪新生的開端。


    下一次紫兒會變成什麽呢?是蝴蝶還是蜉蝣,是村口那棵歪脖子樹,還是以五百年為春、五百年為秋的大椿樹呢?


    可能是她漏算了,自己也將迎來自己的大限之期,會不會也是因為要為梅櫟清醫治的緣故呢?她也不用再羨慕紫兒了。


    如果她注定要犧牲,她希望為自己的好徒兒犧牲,讓梅櫟清快點兒好起來。隻道是化作春泥更護花罷了。


    焦渥丹心思鎮定,拈花教教主從她眼神之中看到了無數的變幻,有的是她熟悉的寂寥,有的是她不熟悉的坦然。


    拈花教教主倒也不擔心什麽。


    護送梅櫟清前來的人她幾乎沒什麽可忌憚的,焦渥丹再厲害,也不過是在醫術方麵而已。雖說苗醫也十分厲害,但有些地方也確有不如大魏的地方。


    梅櫟清不論對大魏來說,還是南疆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人物。她相信焦渥丹在確保梅櫟清治愈的前提之下,不會做什麽輕舉妄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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