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的風帶著涼意,吹得夏雙清臉頰有些疼,但是在怎麽疼,也沒有她胸腔裏的那顆心髒疼。


    眼前的少年溫和的眉眼,一雙澄澈的眼睛像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黑曜石,唇角揚起是能融化冰雪的笑容。他這般看著你,像是整個世界都在難得入他的眼。


    夏雙清按了按眉眼,想起那個黑暗冰冷的夜晚有些恍惚,好像那個猩紅著眼睛掐著自己脖子的少年是被惡魔附體,而不是眼前這個溫和的耀眼少年。


    “阿清,你最近可好?”清朗的聲音,像是山澗的清泉聲,落入人間,悅耳動聽。


    夏雙清笑了,“咯咯”笑出了聲。


    好笑,好笑,太好笑了。


    他有什麽臉問出這句話?誰給他的臉?


    眼前掩著嘴笑的少女,眉眼彎彎,眼帶嘲諷。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樣子。


    她原來什麽樣子?


    她原來粗壯肥胖,永遠怒目圓睜地擋在接近他的閨秀們身前,對她們不假顏色。有時候還會和別人發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常常被扯的頭發淩亂、衣衫不整,也不見她服輸,活脫脫就像護著小崽子的母豬。那時,他看到這樣的她,眼裏、心中充滿的永遠都是憎惡。


    而今的她讓他感到陌生,她的嘲諷的笑容讓他異常狼狽,他克製著想要逃跑的衝動。


    “嚴公子,我覺得您應該問我怎麽還沒死?”夏雙清對上這個人連生氣的力氣都懶得提起來。


    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時刻關注他們的閨秀們,有不少人聽見這句話,一個個對她怒目而視,好像下一秒鍾就要生吞活剝了她。


    “這真是一個沒良心的,嚴公子關心她,她竟然惡語相向。”


    “就是,就是。讓她死了好了。”


    ……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夏雙清的笑容越發燦爛。


    怎麽辦呢?有人想作死。


    似乎看懂了夏雙清眼神中的意思,嚴世頃心中一緊,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對不起。”


    夏雙清似是沒聽到,她抬手優雅地捋了捋吹在臉龐上的碎發:“嚴公子,你猜,剛才這些名門閨秀說我什麽?”


    一眾閨秀聽見她的話,緊張地看著“謫仙”般的人。


    “她們說我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可是我覺得,”聲調微揚,說不盡的俏皮可愛,“你的臉皮比我的還厚。”


    嚴世頃覺得自己快站不住了,曾幾何時他麵對這個人這樣狼狽過?可是想起父親的話,他硬生生地撐著,“對不起。”


    對不起。


    晚了。


    “嚴公子,你真的確定要在這個地方跟我談那件事嗎?”夏雙清看著一眾扒著眼睛往這邊看的少年少女。


    “等我。”


    像是情人之間珍重的約定,夏雙清惡心地胃疼。


    丟下這一句話,嚴世頃向幾個相熟的人走去。


    我呸!真以為自己是皎皎明月,舉世無雙。


    誰給你的臉!


    夏寧雪凝視著夏雙清,長長的指甲紮進肉裏竟然也沒覺到疼:為什麽他竟然跟夏雙清這麽親密?難道他不知道他們要定親了嗎?


    嚴妙妙見兄長吃了虧,心中不服氣,對著夏雙清的背影冷冷地一哼。


    船靠了岸,閨秀和少年們分別上了兩艘船。


    那些閨秀一個一個擠在夏雙清前麵上船,還統統丟給夏雙清一個大大的白眼,嫌棄地眼神,高昂地頭顱,好像跟她同坐一船是受到莫大的侮辱。


    …………


    貴和公主放下手中精致的糕點,問身邊的少女:“你是說雪兒說那個肥豬今兒跟她一起來。”


    劉珍珠不屑地冷笑道:“是啊,也不知道從哪裏借來的膽子。”


    貴和公主摸向腰間的鞭子,“她真敢來,我就讓她好看。”


    “我看呀,就是腦子進水了。”劉珍珠瞥了一眼貴和公主身上的鞭子,心跟著顫了顫。


    這一鞭子抽到身上得多疼呀,那人以前可是繞著貴和公主走的,這次怎麽主動撞上來,不會是跳了次湖腦子進水了吧?!


    貴和公主優雅地吃了一小口糕點:“怎麽?你心疼她?”


    劉珍珠一激靈,連忙笑道:“哪能?誰心疼她。”


    “那最好。”許是察覺自己說話的語氣生硬了些,貴和公主隨即打趣道,“你就好好地打扮打扮,一會我給你製造個機會讓你跟我表哥認識認識。”


    一想到那個清雅俊秀的男子,劉珍珠紅了臉。自從上次見了那人,他就住進她的心裏。


    看著嬌羞的劉珍珠,貴和公主嗤笑:“沒出息。”


    劉珍珠也不在意,當然也沒有在意的資本:“我是沒出息,我不會看到‘謫仙’羞得臉紅心跳。那個臉紅心跳的人是誰來著,讓我想一想?”


    貴和見她這樣打趣她撲上去和劉珍珠笑鬧一團。


    這時一個穿著宮裝的宮女走了進來,對貴和公主行禮,恭敬地說道:“公主,人到了。”


    這個“人”指的是誰,大家心照不宣。


    貴和公主理了理並不褶皺的裙裝,說道:“走,我們去迎一迎。”


    ……


    因為是皇子和公主主持的詩會,一定是氣派非常。


    離湖心島越近,越看清楚那裏的熱鬧。


    船靠岸,閨秀們高高興興地上了島。在這禮教森嚴的時代,每個女子都非常珍惜每一次出門的機會。


    三三兩兩交好的女孩子嘰嘰喳喳地湊在一起說個不停,將軍府的一眾女孩都與自己關係交好的走在一起。唯獨剩下夏雙清落在後麵。


    那群少年更像是脫韁的野馬,不一會就跑的不見了蹤跡。


    夏雙清心裏裝著事,她一邊走一邊找著李西彩。現在她無比懷念手機,如果有一部手機一串數字撥過去就找到了人,哪像現在這樣費勁。


    一個聲音破空而來,直逼夏雙清麵門。阿蠻眼疾手快地拉著夏雙清轉了個彎,堪堪避過這一擊。


    一擊不中接著又是一擊,阿蠻拉著夏雙清左挪右移,漸漸有些吃力,她帶著一個人雖然躲的艱難,卻沒有受傷,可見是個會武的。


    夏雙清沒想到有著蠻力的丫頭竟然會武藝,真是意外之喜。


    貴和公主一手鞭子看似威風凜凜,其實不過是花架子,即使是花架子,抽在人的身上,那也會皮開肉綻。所以其他人早躲在一旁,沒一個人出來阻止。


    夏雙清見怪不怪,她冷靜地分析著局勢,看見那“謫仙”,對阿蠻說:“左後方。”


    阿蠻聽其命令,當鞭子再次掃過的時候,夏雙清沒看清阿蠻的動作,兩個人會躲在嚴世頃身後。


    貴和公主想收回鞭子已經不可能了,她驚訝睜大的一雙眼睛裏滿是懊悔。


    鞭子沒有預期地落在那個人的身上,夏雙清有些惋惜。她拍了拍阿蠻的肩膀,示意阿蠻放下她。


    “世頃哥哥,你沒事吧。”貴和公主擔憂地跑了過來。


    嚴世頃收回握住鞭子的手,“無事。”


    貴和公主凶惡地瞪著夏雙清:“你怎麽敢吧世頃哥哥推出來?”


    夏雙清好整以暇道:“為什麽不敢?我和他又沒什麽關係。”


    “你這是在報複他!”貴和公主猛地一甩長鞭,凜冽的聲音嚇得閨秀們驚叫連連,唯恐那鞭子抽到自己身上。


    “不是,我隻是收點利息。”


    他們沒聽懂這句話什麽意思,嚴世頃卻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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