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院一樓大廳中央搭了一座台子,奇怪的是台上空無一人,四周卻叫人圍得水泄不通。


    花措奇怪道:“這些人圍著一張空台子做什麽?”


    龍二道:“今天怡紅院新花魁第一次露臉,這些人占位子近距離看呢。”


    花措想起之前珠姨說要她當花魁的話,道:“這位新花魁是什麽人?”


    龍二道:“這位姐姐名喚美娘,是河北人,因家鄉鬧饑荒,一路逃難到金陵,不久前她的父親病死了,她在城中賣身葬父,被珠姨買回來的。”


    花措聽了極輕地歎息一聲,道:“天下多是苦命的女子。”


    楊文澤道:“小子,聽你的語氣你和她相熟?”


    龍二微微垂眸道:“我因犯了錯天天挨打受餓,是美娘姐姐求的情,不然我就早死了。”


    花措心中一動,道:“是因為那件事嗎?”


    龍二點了點頭,抬起頭望著花措,臉色堅定道:“但我不後悔,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麽做。”


    花措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道:“謝謝你。”


    楊文澤幹咳一聲,擠到二人中間,道:“既然也算有緣人,我們且在此等著看一看花魁娘子,如何?”


    花措點頭,道:“我也有此意?”


    二人俱望著瑤琴,她原是極不情願再逗留,但見他們二人殷切的眼神,隻好道:“再等半刻鍾,如果見不到我們就走吧。”


    即刻就聽見珠姨出現在台上,揮舞著帕子道:“各位大爺,美娘姑娘出來咯——”隻見台上露出一角玉色紗羅罩金繡大紅緞裙,接著出來一個身披輕帛的蒙麵女子,紅紗後頭麵容看不清楚,身段卻一覽無遺,曲線起伏有如峰穀,批帛後頭隱現玉雪凝脂般的肌膚,如此已經堪稱尤物。


    高台四周頓時爆發出響聲,有喝彩的有打呼哨的,還有人叫著要出千金買下美人第一夜。


    “各位大爺別急,耐心往下看,接下來還有精彩的呢!”珠姨扭著腰退到一旁。


    花措忍不住皺起眉頭,道:“可惡得很,好好的女子竟然貨物一般被哄看買賣!”


    楊文澤體貼地靠近花措道:“要不先回去吧,想要認識她也不急在這一時。”


    花措想了想,道:“也好!”


    一行人往外走,台上美人已經在展示“琴棋書畫歌舞茶”六藝了。這時前麵出現一名佩劍的青衣男子,朝著幾人抱拳行禮,道:“各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請各位樓上一敘。”


    楊文澤驚訝道:“是你!”


    一行人來到二樓正對高台的一間雅間,楊文澤在龍二耳邊囑咐一番,他便和佩劍男子一同留在外頭。


    三人推門進去一看,一張樸雅的檀木桌前坐著兩名華服公子,桌前大窗上垂著綠湘紗簾。花措二人看清來人不免意外,連忙福身行禮:“參見太子殿下,五殿下。”


    太子目光詢詢望著二人,道:“免禮,坐吧。”


    雖說桌子是六座的,花措二人卻躊躇不敢落座,與太子同席而坐終歸不免逾禮。


    楊文澤已經在太子身旁坐下了,抬頭望著二人道:“坐吧,殿下賜坐你們兩就不必謙辭了!”


    二人隻得依次落座於盛從毓身側。


    盛從毓一手扶袖從茶盤取出兩隻瓷杯擱在二人麵前,又提起紫砂小壺替二人斟了茶,隻見瓷杯薄如紙、白似雪,小巧玲瓏,上好的龍井馥香醇厚,盛在裏頭宛如一汪盈玉。


    二人一齊道:“多謝殿下!”


    楊文澤不免妒忌,道:“五殿下隻顧給她們斟茶,怎麽卻忘了我?”


    盛從毓飲了一口茶,道:“她二人是客,你卻不是!”


    “我怎麽就不是了,俗話說‘來者是客’,五殿下未免太偏心了!”


    “你平日裏常同我們一處混吃喝,如何稱得上客。”


    太子伸手提起茶壺,道:“罷了,我來替你斟茶罷。”


    楊文澤連忙起身接過紫砂壺,道:“不敢有勞太子殿下,我自己來!”


    太子望著花措二人,道:“二位這副打扮倒是……新奇。”


    “這樣打扮實在是事出有因。”花措便將尋人之事說了一遍。


    太子聽完點了點頭,道:“姑娘有情有義。”


    楊文澤道:“二位殿下今天來這裏不會隻是為了見美娘姑娘一麵吧!”


    太子道:“是卻也不是,如今怡紅院新出花魁滿城皆知,我和從毓也想一睹芳容,但主要還是為了前任花魁秦圓圓被殺一事。”


    盛從毓搶先道:“太子殿下要來看美人可和我不相幹,我來這裏隻是為了那樁案子。”


    太子玉容輕笑,道:“是了,我倒忘記五弟不近女色了,來這裏豈不是委屈弟了。”


    楊文澤作驚訝狀:“聽說去年皇後娘娘要為五殿下選妻,五殿下不答應,為此娘娘動了大怒,幸虧太子殿下從中斡旋才平息的。難道說五殿下心有所屬,還是說殿下有什麽不可和人說的隱秘……”


    盛從毓瞥了一眼楊文澤,道:“大丈夫理當身先報效國家,兒女私情反倒是羈絆。”


    聽到這裏,瑤琴無聲地咬了咬嘴唇,輕輕瞟了一眼盛從毓。


    楊文澤道:“聽說秦圓圓一案是禮部尚書魏延廷失手所為,京兆尹審理判了贖刑,如今已經判執,魏大人已經回家了。”


    太子道:“不錯,此案原來不是一樁大案,但有人將此事呈奏給皇上,說魏大人在太皇太後病重之際尋花問柳是為不忠不孝,失手殺人是為不仁不義,此人才德不配禮部尚書之職,皇上如今震怒,接連在朝堂訓斥魏延廷數日,已見撤職端倪。”


    楊文澤吃了一驚,道:“竟有這等事情。”


    太子道:“魏延廷一向為官廉正,他尋花問柳確有不妥,但是朝中都知道怡紅院的花魁是他的相好,所以……”


    楊文澤道:“殿下覺得魏大人的案件有冤屈?”


    太子吃了一口茶,道:“倒不是我有意猜測,當時在牢中我去看望魏延廷,他說當天他吃了不過數杯酒就醉了,回到房中不知怎麽腳下一絆就摔到了,等清醒了發現秦圓圓已經死在麵前,仵作勘驗是被人推倒撞倒了燭台砸中頭部死的,當日房中隻有魏延廷一人,所以認定他是凶犯。”


    楊文澤思索片刻,道:“魏大人的酒量確實不對……不知殿下查到了什麽?”


    太子搖了搖頭。


    花措想了一想,道:“我今天贖的小兄弟倒是從小出自怡紅院,可以叫來一問,說不定有些發現。”


    太子點了點頭,道:“我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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