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煤氣爆炸現場,市裏的主要領導都在第一時間趕到了那裏,他們在場邊指揮著。


    何誌強和他的刑警隊的弟兄們是現場最忙碌的人,他們正在不停地忙碌著。


    現場是慘烈的,那種慘烈程度讓在場的人目不忍睹。專家已經勘查完畢,爆炸中心是位於這棟樓三層的一個住戶家裏,而波及到的三樓與二樓和三樓與四樓之間的樓板已經垮塌,經過挖掘和清理,現場的死傷人數漸漸地清晰起來。一共發現了四具屍體,還有幾個人受傷。


    專家們在現場初步得出結論,事故是由於煤氣泄漏而引發的爆炸造成的。而專家們則在現場發現,在被認為是爆炸中心的那戶居民家中,煤氣管道的開關是完全開著的。


    由此得出結論,這可能是一起居民使用煤氣時,忘記了關掉煤氣開關,而引發的事故;或者是房主想自殺,而實施的故意行為。當然也不排除人為破壞的可能,但那必須有故意做案的動機。


    在勘探現場的人員當中,隻有何誌強想得是最多的。因為他感覺到這死者當中或許就有杜雨萌他們一直在跟蹤的那個叫吳小春的女人和她的女兒。


    這天淩晨,何誌強是正在和他的一個同事在靳希望的家門外不遠的地方幹"私活"的時候,接到電話的。當他接到電話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那是關亞南的情人吳小春剛剛搬進去的一個小區。在此之前,他就知道了這件事。


    於是,就在他進入到這個現場,還沒有最終確定死傷人數的時候,他就抽時間把電話打給了水海洋,目的就是讓他在第一時間掌握情況。因為他下意識地感覺到,這個爆炸現場無論是正常事故,還是人為破壞,很可能都會與杜雨萌他們關注的案子有關聯。


    在被炸飛的樓板當中,還殘存著許多鋼筋與水泥,房間的單元還是看得清楚的。二樓與四樓的住戶的親屬早已趕來了,他們被警察擋在了現場之外,瘋狂地哭著。而居住在三樓的業主的安危卻沒有人問津。到了這天中午時分,屍體才全部被挖出來,又陸續地運走了。那些家屬們也陸續地離開了現場。正在這時,來了一位中年婦女,向現場走去。她理所當然地被攔在了警戒線以外。最後,他告訴警察,她就是三樓出事那套房子的房主。而她的那套房子,是剛剛才出租出去的。


    何誌強聽到了他們在說話,主動走上前去,詢問了情況。聽完那位中年婦女介紹完情況之後,他告訴那位中年婦女馬上與死者家屬聯係。那位中年婦女當即就告訴何誌強,她沒有辦法與死者家屬聯係,她把對方留下的電話號碼存在了手機裏,而手機出門時並沒有帶在身上。她還向她索取過她的身份證的複印件。何誌強叮囑她,馬上讓她回去找到那個複印件。


    正在這時,杜雨萌趕到了這裏。她是接到了水海洋的電話後,才來這裏的。她知道關於對關亞南進行電話監控的事,隻有何誌強能夠辦得到,因為確實還沒有拿到關亞南的犯罪證據,僅僅是掌握了他接受了靳希望的一套房子這件事,還不能成為馬上對他采取強製措施的證據,還必須掌握他因此為開發商謀取利益的證據。顯然,這隻是冰山一角,法律是需要用證據來說話的。於是,當她知道何誌強已經在爆炸現場而無法脫身時,她就主動地趕到了這裏。


    現場已經沒有那麽多圍觀群眾。何誌強看到杜雨萌已經站在那裏,他沒有與她打招呼。隻是神不知鬼不覺地與她點了點頭,隻有杜雨萌能夠感覺得到他是在表示知道自己到達了現場。


    杜雨萌明顯感覺到何誌強依然不能離開現場,她向遠離現場的方向走去。她拿出了手機,在上麵打了幾個字:"關需監控,越早越好。酌處。"她用短信的形式發給了何誌強。


    一會兒工夫,杜雨萌接到了何誌強回複的短信,上麵寫道:"明白。吳小春已經死亡,但需鑒定。"


    這天下午的案情分析會,準時在刑警隊召開。就在開會之前的半個小時,何誌強自己親自辦理了杜雨萌交給他辦的事情。


    就在這個會上,何誌強改變了地下工作者的身份,公安局長東方玉明親自到場宣布,整個案子由何誌強為專案組組長負責偵破,他要求在偵破過程中,如果發現是正常事故,馬上移交給政府相關部門處理。如果是刑事案件,將再度加大力度,全力以赴偵破案件。


    最後,東方玉明還談到了關於何誌強被停職的問題。他表示,暫時恢複何誌強的工作,等檢察院把問題徹底查清之後,再做處理。


    本來案情分析會是需要開很長時間的,可何誌強沒有讓這個分析會像馬拉鬆比賽那樣進行下去,他當即把工作分了工:一部分人去現場擴大對附近居民的調查了解;還有一部分人去這個小區調查平時凡是在這裏停車的業主的自然情況。因為在現場時,何誌強就聽到了圍觀的群眾說到過,當天夜裏看到過並不是他們這個小區業主的轎車在這裏停過,而且一度時間內,占據了他平時習慣停車的車位。


    在這些分工中,何誌強是有所保留的。因為他對這個事件的事發現場,比別人多出了一份了解。那就是她知道了爆炸中心住的那個女人,就是這些天杜雨萌他們始終跟蹤的目標。他暗暗地想,隻要能夠證明那具幾乎是麵目全非的屍體,就是那個叫吳小春的女人,那他就可以迅速地將偵破的範圍縮小:那很可能就是自殺或者他殺。


    就在會議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何誌強借著去衛生間的機會,撥通了杜雨萌的手機。他約她馬上趕到刑警隊附近的天興咖啡店。


    會議剛剛結束,已經有兩個人由刑警隊的人陪著,在別的辦公室裏等著何誌強了。


    何誌強聽到是那個爆炸中心的房子業主來找他,他先是與她見了麵。那個中年婦女,把當初向外租房子時,那個租房子的女人身份證的複印件送來了。何誌強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就是吳小春的身份證。他對這個名字是熟悉的,因為不久前,這個女人不止一次地出現在了他和水海洋他們的偵查視線裏。


    何誌強把那位中年婦女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裏,慢慢地與她談了起來。他問道:"這個女人租住你房子的時候,她的情緒看上去怎麽樣?"


    "看不出有什麽不正常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知道她有沒有自殺的可能?沒有那種可能。她告訴我,她的愛人在外地工作,不經常回來。"


    "她搬進來的時候,都帶了些什麽?"


    "幾乎是什麽也沒有帶。生活用品基本上都是我給她提供的。"中年婦女回答。


    "這麽說,爆炸現場的那些遺留物品,基本上都是你家的了?"何誌強繼續問道。


    "你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都快結婚了。"


    "在你們搬出去之前,還有什麽人在你們家裏住過?"


    "沒有,就我和我愛人,沒有別人。"


    說到這裏,何誌強走了出去,幾分鍾後,他又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個透明的塑料袋子,他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辦公桌上,但並沒有打開。看上去,那是一隻鞋,那是一隻旅遊鞋。何誌強問道:"你看看,你認不認識這件東西?"


    透著一層塑料袋,盡管塑料袋是透明的,可那位中年婦女像是還難以看清楚,她剛要動手,想把它打開,何誌強馬上說道:"別動。你就看看這東西是不是你家的就行了。"


    中年婦女趴下身子,看了又看,這才說道:"我家沒有這種旅遊鞋。我敢肯定,這不是我家的東西。"


    "這不是一隻旅遊鞋,是個玩具,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你家的?"


    "是一隻玩具?這怎麽可能是玩具呢?"中年婦女覺得莫名其妙。


    "這是二00七年由日本一家公司研製成功的最新款式的變形金剛,他們把它改進成了這種旅遊鞋的形狀,"何誌強解釋著。


    "是嗎?我還真沒認出來。"中年婦女又仔細地看了看,才說道。


    "好了,你回答我,這東西是不是你家的?"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


    "你把那個租房婦女留給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何誌強又轉移了話題。


    中年婦女把吳小春的手機號碼告訴了何誌強。


    "你還得想想辦法,幫助我們找到死者的家屬,我們需要排除她確實沒有精神上的疾病,沒有自殺的嫌疑,才能確定事故的性質。"何誌強說道。


    "我是找不到她的家屬的,我就知道這些情況,都與你們說了。我要是知道會出這種事,我哪能租給她住呢?現在看來,還不如當初就把它賣掉了好,房子的價格漲得這麽高,賣了哪有這麽多麻煩,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中年婦女的內心顯然是不安的。


    何誌強送走了這位中年婦女。緊接著就把第二位等著他的那個人叫了進來。進來的那個人是個中年男人,看上去不過是三十三四歲的樣子。這個人是警察特意把他找來的。


    何誌強在問明白了他的身份之後,才問道:"聽說你昨天晚上看到了一些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東西有沒有什麽用?昨天上半夜十點多鍾,我三歲多的孩子發燒,燒得溫度挺高,我就一個人開車,拉著他去了醫院,是下半夜回來的。我回來的時候,才發現我的車位被占了。"


    聽到這裏,何誌強打斷了他的話:"噢,你就是那個車位被占了的業主?"


    "是,我們這個小區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就建好的小區,已經陳舊了。也沒有人給劃車位,就是隨便停車。可也有個規矩,基本是約定俗成的,就是哪家平時在什麽地方停車,就幾乎總是那麽停,與回來的早晚沒有什麽關係。可我下半夜回來後,發現車位上有一台車在那裏停著。我覺得有點奇怪,就留意了一下,黑暗之中,模模糊糊還能看到車裏麵坐著一個人,但看不清楚麵孔。車上也沒開燈。"


    何誌強問道:"你注意沒注意是台什麽車?"


    "好像是台帕薩特。"


    何誌強繼續問道:"你記住車牌號了嗎?"


    "沒有。如果那台車不是占了我平時用的車位,就連它是什麽車,我可能都不會注意。再說,我回來的時候,天還下著小雨,沒顧得上那些。"


    "你怎麽會想到把你看到的這些情況告訴我們?"何誌強有意識地問道。


    "當時,我也沒有太在意。可爆炸事件發生後,我聽在現場的人議論說是有一家出租房內的煤氣開關是開著的,我就想到應該把我看到的情況也提供給你們,管它有用沒用的。"


    "謝謝你了。有什麽事情,我們會去找你。"何誌強送走了這位中年男人後,馬上把刑警辛驍軍找了進來,他遞給了他一個手機號碼,說道:"沒有這個用戶的身份證,隻有她身份證的複印件,你必須想辦法,把這個電話的通訊記錄給我打印出來,越快越好。"說到這裏,他又看了看表,又改口道:"不行,今天必須給我打印出來,時間有點兒緊,那得你自己想辦法。"


    半個小時後,何誌強走進了天興咖啡店。


    在一個小房間裏,杜雨萌、穆大勇與水海洋三個人都已經坐在那裏等著他了。何誌強坐下之後,坐在那裏的杜雨萌給他倒了一杯茶,接著說道:"何隊,今天算是出山了?"


    "這叫做戴罪立功,給我個表現的機會。"還沒有等何誌強說完,就連他自己都哈哈地笑了。


    水海洋說道:"這叫做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穆大勇平靜地說道:"也好也不好,這樣,你從事地下工作的精力就會少了。"


    何誌強笑了笑,說道:"噢,穆處長還有這個擔心?用不著,也許這樣更名正言順呢。"


    "何隊,當我們聽到煤氣爆炸的消息時,第一感覺也都是先想到了關亞南。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說明是他已經害怕了,自己主動跳了出來。他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洗刷他自己,想讓我們無從找到問題的突破口。"杜雨萌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可現在是需要證據。比方說,如果能夠確定這是一起刑事案件,還要有證據證明他與關亞南有因果關係,不僅要有證據證明他與死者認識,還要有他到過現場的證據。當然,他是存在做案動機的,這一點是不用懷疑的。"何誌強說著,喝了一口茶,又接著說道:"如果能夠抓住他犯罪的證據,那麽就從刑事案件入手,先把他拘了。再去查他存在的其它問題。那樣就把局麵徹底打開了。"


    "這樣要比監控他的電話好得多,那樣做太不容易。因為我們明明知道他可能已經涉嫌受賄,可還沒有拿到他以職務之便為靳希望謀取利益的證據。為了防止他們建立攻守同盟,給我們下一步偵破工作帶來太多的麻煩,我們也是不得以才這樣想。"穆大勇說道。


    水海洋說道:"如果這個案子真是人為製造的,他顯然是針對我們想從這裏突破而采取的行動。這就讓他把自己更充分地暴露給了我們。何誌強,我們在意的是,怕他與我們要偵查的那部分內容的當事者建立攻守同盟。"


    "我明白。我和你們同樣著急,我恨不得今天晚上就把他拘了,這樣,就解決問題了。隻要他被拘,所有與他有聯係的那些當事人,沒有一個人會以為他涉嫌刑事犯罪,而這對你們的工作是有利的。那樣可以考慮合並偵查。我負責抓人,你們負責突破。"


    "不能這樣說,還得你參與。"穆大勇說道。


    "那當然,可我的主要工作,都在這之前,我隻要能拘了他,就肯定證明他參與或者實施了故意殺人犯罪。剩下的工作,就好做得多了,可你們那一部分工作卻是複雜的。"何誌強說道。


    "沒關係,所有的貪官,在你沒抓住他之前,都會把自己裝扮得那麽清廉。私下裏,他們把錢看得比他們的生命重要得多,可等事情敗露時,他們誰也顧不了誰了。那時,錢,所有的錢都不重要了。到那時,你就看他們到處找律師、倒髒,為的就是保住那條小命。所以,我們那份工作,你也不用擔心,隻要他做了,隻要他們做了,就別幻想躲過法律的處罰。"水海洋說道。


    何誌強的手機響了,那是辛驍軍打來的。他告訴何誌強,吳小春手機的通話記錄拿到手了。他讓辛驍軍馬上趕到天興咖啡店。等他來到這裏時,何誌強走到了門口,把辛驍軍迎了進來。何誌強手裏拿著那份通話記錄一邊走一邊看著。他很快又坐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他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本子,那是一本《銀海市局級以上領導幹部電話薄》,在場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翻到了規劃局那一欄,找到了關亞南的名字。在他的名下,即有他的手機號碼,也有他的住宅與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何誌強把那份通訊記錄攤在了方形茶桌上,杜雨萌等人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他們的目光像探照燈要搜尋夜空裏的目標那般,迅速地在那張紙上由上而下地移動著。發現了,他們幾個人幾乎都同時發現了,與關亞南的手機號碼相同的號碼,又一處,接著又有了發現。他們坐了下來,那顆懸著的心,也隨著他們的身體坐在椅子上的同時,穩穩地坐落在了他們各自的胸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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