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誌強回到了銀海。


    就在他回到銀海的當天,他就被東方玉明找到了局長辦公室裏,東方玉明告訴何誌強:"市政法委於書記過問了你被停職的事情,並專門聽取了公安局關於你的問題的匯報。最後明確表示,必須馬上恢複你的工作,關於對那件事情的調查,要求唐鳴檢察長必須回避。這是政法委幹預的結果。從今天起,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履行你的刑警隊副隊長的職責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何誌強並沒有震驚或激動。因為他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在這個問題上有過什麽過失或者差錯。


    他走出局長辦公室後,就去刑警隊辦公室拿回了那天他被停職時交到隊裏的警車鑰匙。沒過多久,他就在杜雨萌的房間裏見到了杜雨萌。


    杜雨萌問道:"你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是你一個人回來的吧?"


    "穆大勇暫時先留在那裏待上一兩天。他已經打電話告訴你了?"


    "告訴我了。沒有想到,這麽一轉移,真還有了額外收獲。"杜雨萌說道。


    "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開始我們隻是從安全的角度出發,真沒有想到靳希望一看到把他轉移到了省城,整個精神就有些崩潰了。我和穆大勇都感覺到,他很可能會講出一些我們預料不到的東西。穆大勇留在那裏多待幾天,可以趁熱打鐵。"何誌強說道。


    "你們是怎麽感覺到這次轉移對他的情緒產生了影響的?"


    "他在逮捕證上簽字的時候,不斷地問我們,他會被判多少年?怎樣才算有立功表現?"何誌強說道。


    杜雨萌微微地點了點頭,她像是在考慮著什麽。過一會兒,她才說道:"看來,果然不出我們預料,靳希望還有不少話要說,隻是時機還不到,他是在見機行事。如果不再抱什麽幻想的時候,他就會把問題全都說出來。我們必須打消他的幻想。讓他對他們徹底失望。"


    "也不一定全都是幻想,即便是被逮捕了,他還擔心他的生命安全,他害怕我們做不到把問題一查到底,反倒會葬送了他的性命。他沒有這樣說,這是我感覺到的。"


    "你的這種感覺怕是對的。"杜雨萌說道。


    就在這天下午,金衛東與張默然繼續去調查關於關亞南親戚名下的那幾處房子的相關情況。杜雨萌與水海洋,還有何誌強一起去了關亞南的辦公室。到那裏以後,他們撕去了幾天之前貼在關亞南辦公室門口的封條,找人把門打開。他們對關亞南的辦公室依法進行了搜查。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搜查,最後在關亞南的辦公室裏確實找到了兩張銀行卡,據關亞南交代,那上麵存著靳希望後幾次送給他的三百萬元的賄賂款。除此之外,他們還在他的辦公室裏搜查到了三十多萬元的現金和一些散放在抽屜裏的女人的照片。


    金衛東拿起其中的一張另類照片說道:"張默然,你看,這張就是那天吳小春的女兒拿給我看的那張。"


    張默然馬上湊上前去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說道:"這人有的時候真是愚蠢,他既然已經對她們下了如此黑手,照片還在這裏保留著,這不是自掘墳墓嗎?"


    "他已經昏了頭,他不得不交代出銀行卡放在他的辦公室裏,又忽略了辦公室裏還有三十多萬元的現金。"金衛東說道。


    就在搜查就要結束的時候,杜雨萌對一直陪伴在他們跟前的局長辦公室主任李傑說道:"這是我們需要帶走的東西,請你在這上麵簽個字。"


    簽完字後,杜雨萌又要求他把他們局裏當初批準金色陽光花園建設規劃的所有相關材料找出來。一會兒工夫,他走了進來,把杜雨萌所要的材料遞給了她。杜雨萌讓水海洋給他留下了一個字據。


    從規劃局出來,水海洋首先撥通了屠健的手機,手機接通以後,水海洋與他約好馬上與他見麵。地點還是定在了以前他們曾經去過的咖啡店。


    何誌強開車把水海洋送到離那家咖啡店不遠處,就開車離開了。


    水海洋到那裏時,屠健已經在那裏等著他了。他們還是坐在了曾經坐過的地方,還是要了一壺茶。


    水海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後,他從檔案袋裏慢慢地拿出了一堆材料來,說道:"我找你來,就是想讓你看看這裏麵有沒有什麽問題?在這個問題上,你比我們明白得多。"


    "也不能這樣說。"屠健一邊客氣著一邊把那些材料拿到自己的跟前,仔細地翻看著。


    幾分鍾過去了,屠健還是在那裏認真地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水海洋有些著急,便問道:"怎麽樣?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屠健猶豫了半天,才慢慢地說道:"從這些材料上看,好像沒有什麽問題。"


    "沒有什麽問題?"水海洋吃驚地問道。


    "是沒有什麽問題。這個規劃與我當初做的那個方案幾乎沒有什麽區別。"屠健平靜地說道。


    "那這裏麵就更複雜了,是不是這樣?"水海洋說道。


    屠健放下手中的材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慢慢地說道:"是複雜了。也就是說在這些材料裏麵,你根本就拿不到關亞南為靳希望謀取利益的證據。"


    水海洋若有所思地說道:"那就隻有一個結果,就是靳希望擅自把容積率給變動了。而這種變動是得到了權力部門的默許的?"


    屠健突然有點兒興奮地說道:"如果沒有權力部門的默許,你就是再給他一個膽,他都不敢那樣幹。而他們一旦那樣幹了,就會從中獲得巨大的利益,這些利益由開發商與當權者再分配,雙方都心照不宣,而損失和倒黴的是國家和普通百姓。"


    "看來,你對這個行當真是了如指掌啊。"水海洋感慨道。


    "那倒不是,就是在這個行當中混了幾年,良心還沒有完全泯滅而已。我再和你說點兒題外話,比如現在的房子價格這麽高,國家確實是做了大量的工作力圖控製上漲的速度。為什麽操作起來那麽難?就是因為有些人並不希望房價下跌,隻有普通百姓才真正地希望房價下跌。"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水海洋說道。


    "你是聽不懂。掌管這個行當的不少官員是不希望房子價格下跌的,開發商更是不希望房價下跌。剛才我們說到的話題已經佐證了這一點兒,這你應該明白。還有比方說銀行,銀行也不希望房價下跌,如果房地產開發商需要在銀行貸一千萬元,那麽他們卻希望給他們貸二千萬元,這種風險是並不大的,除非是開發商挾款跑了。如果開發商開發完後,這處房產一旦賣不出去,又還不上貸款,銀行就可以把房子收回。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眼下沒有賣不出去的房子。所有的開發商,在開發項目之前,幾乎是沒有幾個不找人看風水的,就是把房子蓋在了殯儀館的路邊,蓋在墳山上,也照樣賣得出去。而銀行在為開發商貸款的過程中,不論是作為銀行,還是作為銀行承辦這種業務的官員,大都會從中得到好處,這是自然的。除此之外,地方政府的官員們還需要用大量的超乎尋常的拆遷速度,不斷地增加開發項目,來拉動當地的經濟增長速度,以求得政績。我說得對不對?"屠健流利地說道。


    水海洋聽得津津樂道,他點了點頭,說道:"這裏麵的道道還真是不少。"


    "我說得有些跑題了,還是回到剛才的話題上來。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這些文字材料當中沒有問題,這正是有些人玩的一種障眼法,當你一旦查到的時候,他們的行政行為是不存在什麽問題的。那就會把責任推到開發商的身上,可如果沒有人去查,那就什麽問題都沒有。因為不管百姓們怎麽去鬧,都不會輕易地鬧出什麽結果來,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掌握變動容積率這樣的證據。他們反映這方麵的問題,隻是憑借著一種感覺而已。你就是找到了主管部門,比如像規劃局,他會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嗎?他們能答複得了嗎?答複了,他也就完蛋了。不過,當真的有人要查下去的時候,查到開發商身上時,他們有一個算一個,哪一個也不會坐以待斃。因為這部分利益是開發商與當權者瓜分了。而不是開發商自己獨吞了,一旦當他們感到絕望的時候,就會說出事情的真相。人就是這樣,開發商也是人,他們也不例外。"屠健似乎有點兒激動。


    "我明白你的真實情感,你是希望我們一查到底。我們不想辜負了你的希望,也不會辜負了你的希望。因為我們知道百姓們心裏想的是什麽。我在這裏代表我的同事們,對你對我們的支持,真誠地道一聲謝謝。"說著,水海洋把右手伸了過去,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那一刻,他們彼此都感覺到了對方的真誠。


    水海洋回到賓館時,杜雨萌早已回到了賓館。他走進杜雨萌的房間,還沒有坐下來,金衛東與張默然也走了進來。


    杜雨萌問道:"你們也回來了。怎麽樣?情況都搞得差不多了吧?"


    "基本上算是搞明白了。除了上次已經落實的一套之外,其餘那五套當中,還有兩套房子分別是由兩個年輕女子住在那裏。她們知道我們要了解有關房子的情況時,很不配合。我們也隻能查到這種程度。另外三套,住的人比較雜,他們幾乎都表示與房東根本就不認識,房子是他們從房屋租賃托管公司那裏租來的。"金衛東說道。


    "杜檢,我感覺凡是不配合我們調查工作的,都有可能是關亞南免費讓她們在那裏住的,很有可能與關亞南有關係。杜檢,你已經交代過我們,就把房子的問題落實清楚了也就行了,至於他還與哪個女人有關係,我們顧及不了那麽多。我們也就沒有用太多的精力去調查這種事。"張默然補充道。


    "我看隻要能夠證明關亞南的這些房子的性質也就可以了,這件事暫時放一放。你們還需要去做別的工作"


    還沒有等杜雨萌說完,張默然有些吃驚地看了看金衛東,金衛東也同樣吃驚地看了看張默然,金衛東還當著張默然的麵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杜雨萌不經意間竟然捕捉到了他倆的這一動作,便馬上問道:"怎麽?不想出去跑了是不是?"


    金衛東不好意思地說道:"杜檢,不是不是。張默然說她還沒吃飯呢。"


    聽到這裏,張默然有些急了,她伸出了一隻手,揪住金衛東的耳朵,說道:"我什麽時候說我沒吃飯了?"


    杜雨萌馬上說道:"這麽說是金衛東沒吃飯?那你就先去吃飯吧。張默然你去"


    金衛東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說道:"杜檢,那我就先去吃飯了。有什麽急事,你就先讓張默然去辦吧。"


    張默然氣得直跺腳,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杜檢,金衛東總是拿我開涮,我也沒吃飯呢。"


    "那你剛才怎麽說你沒說你沒吃飯呢?"杜雨萌說道。


    "杜檢,金衛東他太壞了。我是說我剛才沒有當著他的麵說過我沒吃飯那種話。"


    其實,杜雨萌是明白的。她特意嘻嘻哈哈順水推舟地說道:"這不還是說明你已經吃過飯了嗎?"


    "杜檢,你怎麽也總是拿我開涮?"張默然用兩隻手把臉捂了起來。


    "哪是我拿你開涮?是金衛東拿你開涮,我哪知道你們是怎麽回事啊。好了好了,這回我算是搞明白了,是你們倆都沒有吃飯,那就一塊去吃吧。吃完飯後,你們還有任務。"杜雨萌說道。


    "那就先說任務吧,領了任務再去吃飯。"張默然說道。


    杜雨萌告訴金衛東與張默然,讓他們去銀行查清楚關亞南的那兩張銀行卡上的存款的數量,並以檢察院的名義封存那兩張銀行卡上的存款。


    金衛東與張默然走了出去。


    水海洋說道:"杜檢,我看這一男一女真是絕好的一對。"


    "我也看出來了,尤其是金衛東對張默然的那種感覺,真是像嗬護自己的小妹妹一樣。你別看他一有機會就拿張默然開心,其實,那是他對她感興趣。"杜雨萌說道。


    "如果我們把這個案子辦完,他們之間能走得再近一點,那他們還真得感謝我們有了這次機會。"


    "不說他們了。說說你去見屠健的事吧。"杜雨萌說道。


    "屠健很坦率,他一看就明白了,這些材料是無懈可擊的。也就是說,當初關亞南就是有思想準備的,如果一旦出了問題,在他那裏是找不出什麽毛病的。我覺得這也就是關亞南之所以什麽也不願意徹底坦白的原因之一。按照現在的情況看,靳希望要想在這麽大的一個住宅建設項目中,公開變動容積率,怕是他關亞南一個人不敢默許的。"水海洋說道。


    杜雨萌沉思了一下,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關亞南一定是得到了上麵的默許,他才敢那樣做。否則,不要說他從中得到了那麽多的賄賂,就連他局長的烏紗帽都可能不保了。"


    "杜檢,你說得對。我們明明知道關亞南把那一千萬元借給湯招娣的兒子注冊公司是存在嚴重問題的,可關亞南就是不開口說話,那我們就沒有辦法打開另外的缺口。我與屠健見麵以後,下意識地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再次提審關亞南,就直接告訴他湯招娣涉嫌經濟犯罪,已經被拘捕了。"


    杜雨萌想了想,才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通過這種辦法,打消關亞南的幻想,讓他感覺到,隻有他自己才能救他自己一命,他隻有特別重大的立功表現,或許才可能有一線希望保住他這條性命。"


    "是這個意思。"水海洋說道。


    正在這時,何誌強走了進來。


    杜雨萌站起來,說道:"你怎麽這麽個時候來了,你不是說你要趁中午去醫院看看你的老媽嗎?"


    "你老媽病了?什麽病?"水海洋問道。


    "沒事,沒有什麽大問題,老年病。就是好多天都沒有去醫院看看她了,總是由我妹妹在醫院裏照顧她,我就趁今天中午去了一趟醫院。"


    "那你怎麽又來了?我已經讓金衛東與張默然去銀行了,用不著你了。"杜雨萌說道。


    "我不是為了這個,我是想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在醫院裏遇到了我的一個高中同學,他現在在市審計局工作。他向我透露了一個信息,他說他們最近在對市社保基金進行專項審計的時候,發現了問題。"


    "發現了什麽問題?"水海洋著急地問道。


    "不少社保基金都流向了房地產市場。但這些錢究竟與哪些房地產開發商有關係,還不清楚。"何誌強說道。


    "你是懷疑會不會與我們辦的案子有關聯?"水海洋問道。


    何誌強果斷地回答:"無可奉告。"


    說完,何誌強與杜雨萌,還有水海洋都不約而同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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