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芳國都城近郊,一處青草如茵的河灘。


    一男一女相隔約莫十步,迎風而立,同時腳下踏步如飛星,手上揮掌似流雲,行雲流水一般將一套章法揮灑自如。


    他們的招式一模一樣,但是男子約莫四五十歲,身材魁梧,掌法淩厲霸道,每一掌出去都帶著呼呼風聲。


    而旁邊的女子僅有十五六歲的模樣,身姿纖瘦,體格小巧,出手力道稍遜,但身法靈敏,反倒添了一份靈動飄逸在這套掌法中。


    在滿耳的鳥鳴聲中,兩人將這一套十招三十六式淩空掌逐漸演習完畢,同時收式調整呼吸。


    男子朗聲笑道:“珊瑚果然聰慧,才不過十餘日,我的看家絕活淩空掌就被你練熟了,看來要不了多久,我就沒什麽可教的了。”


    旁邊少女額頭汗水沁出,臉頰也微微有些泛紅,她拿出帕子拭了拭,微微一笑說:“跟石伯伯比,我還差得遠呢!”


    這兩人,便是珊瑚和她的族中前輩陸三石了。


    旁邊的隨從急忙送上水囊,兩人各自接過,珊瑚稍稍潤了潤喉嚨便還了回去。


    “石伯伯,我給您再演示一遍,您給我瞧瞧。”珊瑚迫不及待地說。


    陸三石伸手攔住她:“今日便到這裏吧,都已經練了一個時辰了,你也要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珊瑚有些悻悻,但還是點點頭。


    陸三石說剛剛練完功,需要好好疏散一下,便與她沿著河灘散步。


    珊瑚看著平靜的水麵,安靜地出奇。


    陸三石打破了沉默,緩緩問道:“我一直很好奇,珊瑚近來怎麽對習武這麽感興趣?每天都要花上兩三個時辰練習。”


    珊瑚低著頭回答:“我年紀小,也沒多大本事,大家都要我做族長,我不努力一些怎麽行?”


    陸三石歎了口氣:“也不急於一時,你也別太勉強自己。”


    珊瑚點點頭。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她卻說不出口,甚至連自己都不曉得這算不算是一個原因。


    不知不覺離開禦靈山莊快一年了,此時回想起來,那段時日如夢似幻,簡直不像是真的。


    那時候,有師父的教誨,師兄師姐的幫忙,特別是李修哥哥,總是私底下指導她,給她開小灶,可是她總是貪玩偷懶,從來沒有靜下心思來學功夫。


    現在這樣的日子已經回不去了,她拚命跟著石伯伯他們練武學習,似乎這樣子就能找到些曾經的感覺,仿佛自己還是禦靈山莊裏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師妹。


    當然,她也知道這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她已經四五個月沒有李修與阿海的消息,更別提師父和玉竹銀朱他們了,或許,他們真的就從此從自己的生命中剝離出去了。


    兩人沉默一陣,陸三石又道:“珊瑚今天還是不打算回宮嗎?好像皇帝陛下又派人來接了。”


    珊瑚隨著他的目光回頭看去,隻見身後二十餘丈的地方,一個持刀侍衛遠遠地站著,如鷹一般的目光緊緊跟隨著他們,他們剛剛練武的時候,他還不在那裏。


    他的一側臉頰上,有一塊令人膽寒的疤痕,正是侍衛總管鐵一鳴。


    珊瑚心裏微微一顫:“他最近總是很忙,我回去也是給他添麻煩。”


    陸三石點頭道:“確實,近日來與西慶國的戰事正緊,誰能想到陛下剛剛繼位,西邊就趁著國事不穩大舉進攻,看他們的速度,仿佛知道先帝要駕崩,提前做了準備似的。”


    珊瑚想起這幾次見到百裏鴻淵的情形,他總是匆匆而來,對她帶著歉意的微笑,說實在太忙,冷落了她。


    他總是將自己的疲憊隱藏地很好,但是珊瑚知道,他每日能睡上兩個時辰便已經不錯了。


    說不上兩句話,便不停地有人前來通報,他不得不隨著這些人而去。


    其實這樣子,對珊瑚來說,反倒是一種解脫。


    一日一日過去,她仍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百裏鴻淵。她努力不去思念李修與阿海,麵上維持著溫和的笑容。但是麵對皇帝陛下對她的殷勤與體貼,她總是覺得不自在,難以承擔。


    正巧他近來繁忙,珊瑚便說想去找石伯伯他們。


    百裏鴻淵對她一向遷就,想著她日日待在宮中難免憋悶,便同意了。


    於是珊瑚便經常出宮,住在都城近郊百裏鴻淵給魘族眾人安排的住所。


    隻是每隔三五日,百裏鴻淵便會遣人來接她回宮。


    陸三石見她麵色憂思,知道她的心思,帶著過來人的口吻勸道:“珊瑚也該多關心一下皇帝陛下。”


    珊瑚一愣,抬頭看他。


    陸三石道:“說句可能有些自私的話,他畢竟是你我的族人,能夠成為一國之君,對你我也都有好處。這幾年,就是在皇室的照拂下,我們魘族才能得以發展壯大。”


    “我知道他很辛苦。”珊瑚淡淡地說。


    陸三石歎了口氣,看著天邊:“你可能會覺得我有些勢利,但是畢竟血濃於水,魘族族人們必須要相互依靠才能生存。其實,我並不是很同意當年族長大人的做法。”


    珊瑚一怔:“我爹爹?”


    陸三石瞧著她的臉色,繼續道:“當年,葉之秋他們想衝破族規,出山闖蕩天下,而遭到了族長大人的強硬拒絕,甚至下了狠話,一旦出山,便要與魘族決裂。後來他們還是帶著葉家人走了,隻留下陸家人在千嶂嶺。結果你也看到了,葉家人如今聲勢浩大,而你我陸家人,不過十來個得以幸存。”


    “所以你覺得我爹爹做錯了嗎?”珊瑚怔怔地問。


    陸三石急忙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那種事情誰能預料地到。”


    珊瑚低頭沉默不語。


    陸三石瞧著鐵一鳴終於等不及,朝著兩人走來,便說道:“不提這個了,今天你還是回宮吧,練功重要,但是你也要關心一下皇帝陛下,他對珊瑚的感情也是有目眾睹的,你不該這麽冷漠地對待他。”


    珊瑚沒有拒絕。


    鐵一鳴在珊瑚身前跪下行禮,珊瑚看了看陸三石,便與他同去了。


    每次出宮,百裏鴻淵總是讓眾多宮女侍衛們跟隨,接送還專門遣派貼身的侍衛總管鐵一鳴。


    眾人都道這是皇帝陛下重視她,怕她出宮有什麽差池。


    但是珊瑚卻隱隱覺得,這是百裏鴻淵怕她逃跑,派人監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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