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還是不救,這是個問題。”阿海抱著雙臂,哲人一般說道。


    “你不是最喜歡漂亮姑娘嗎?這正是你表現的機會啊!”珊瑚在一旁慫恿。


    阿海白了她一眼:“除非我腦子壞掉了,才會給那種女人扯上關係。要不,你讓李修去救她。”


    李修還沒開口,珊瑚趕忙阻攔:“李修哥哥別去,小心出力不討好,反被她罵一頓。”


    李修微笑安撫:“先看看情況再說。”


    此刻,三人正坐在一家酒樓角落的位置,麵前擺滿了豐盛的飯食,但是沒有一點心思享用,而是跟其他食客一同望向了臨窗的一個位子。


    隻見一個衣著華麗的公子哥橫眉怒目,瞪著一位肌膚勝雪,不施一絲脂粉的女子。


    公子哥身後,七八個奴仆早已經挽起了袖子,等待主人一聲令下,就衝上去一番惡鬥。


    而女子則平靜地坐在一張小圓桌邊,又手執杯,左手拖著杯底,姿勢優雅地品著一杯十兩銀子一兩的鐵觀音,對身旁的劍拔弩張完全無視。


    外人一眼看來,似乎是一個當地豪紳欺辱孤身無依的弱女子,隻有那公子哥自己明白心中的委屈。


    原來,這位富家公子是本地王財主家的小兒子,確實是遊手好閑,不學無術了點兒,但是為人仗義,豪爽大方,當地人都樂意跟他結交。


    這一日午後,王公子提著鳥籠到常去的酒樓喝茶,一進門發現常坐的那個位置竟被人占了。


    酒家老板急忙出來給這位熟客解釋:“王公子對不住啊,我跟那位小姐說了好幾次,這個位置有人留了,可她就是不肯起來。”


    王公子大度地擺擺手:“我自己去說。”


    他走到酒樓景致最好的位置旁,隻瞧見一個身著青紗的女子,右手支著臉頰看向窗外,隻留給他一個纖瘦的背影,流水一般柔滑的烏發垂落,一根樸實的柳枝作簪,再無半點其他裝飾,一看就是位濯清漣而不妖的女子。


    王公子立刻就沒了怒氣,反倒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斯文,作了一個長揖:“在下王意之打擾了姑娘,還請恕罪則個。”


    青衣女子肩頭一顫,轉過身來,姿色不負她的背影,青眉秀目,白璧無瑕,隻是神色有些淡漠:“有事嗎?”


    王公子正對著她的麵容愣愣地出神,聽見她開口,趕忙滿臉堆笑:“在下真是三生有幸,才能讓姑娘出現在我的座位上。”


    女子蹙眉。


    王公子急忙解釋:“這是在下常坐的地方,姑娘如果不嫌棄,一起喝茶賞景如何?”


    說完之後,滿懷期待地等待著對方回答,再怎麽說,他這位富家公子長得還算周正,再加上一身錦衣襯托,更顯得儀表堂堂。


    他之前搭訕小姑娘,甚少有失手的時候,最不濟也是對方一臉嬌羞,怒嗔一句:“王公子真是的!”


    哪知這位青衣女子再次開口,又說了三個字:“我嫌棄。”


    王公子當時就有些尷尬,他結結巴巴地道:“姑,姑娘,你開玩笑呢吧?”


    青衣女子將他上下掃視了一眼,露出鄙夷神色:“不仔細看還好,仔細一看,就更嫌棄了!去去去,走遠些,別玷汙了我眼前的風景。”


    王公子堂堂一位紈絝子弟,竟然被一介布衣的女子鄙視,這口惡氣他怎麽忍得下?


    不過,他不是一個喜歡使喚惡奴欺負百姓之人,隻是一拍桌子一瞪眼:“你你你,憑什麽嫌棄我?”


    青衣女子輕啟雙唇,這次是四個字:“膚淺,庸俗。”


    這一回,她不等對方開口,便主動說道:“你的衣服華麗得很,卻也掩蓋不了你不喜歡洗澡的事實,你還沒進門兒,我就聞到了一股醃酸菜的味道。”


    “我——”王公子立刻漲紅了臉,她怎麽知道這件事?才五天而已嘛,而且衣服熏過香,應該掩飾地很好才是。


    “你手中的鳥籠挺精致的,裏麵的畫眉也值不少銀子吧?你養鳥是為了炫耀還是為了聽聲啊?”


    “自然是聽聲。”王公子急忙說。


    “你不知道嗎,鳥類鳴叫是為了吸引異性交配,走在外麵聽到就罷了,你還專門把它們裝進籠子裏聽這些汙言穢語,不覺得羞恥嗎?”


    “交,交配?”從一位女子口中聽到這個詞,公子哥兒瞠目結舌。


    “你喜歡喝茶是嗎?那我問你,什麽是茶籯,茶甑,茶承,何為杵臼,芘莉,錐刀?煮茶要用什麽碳,什麽水,什麽碗?”


    王公子瞪大了眼珠子,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喝茶不就是嚐個味兒嗎?還有這麽多門門道道?


    女子輕哼一聲:“什麽都不知道,就敢稱自己是愛茶之人,這麽好的茶葉,喂你跟喂豬有什麽區別?”


    “你你你,憑什麽這麽說我家公子?”王公子的書童原本遠遠站在門外,此時跑上前來,替自家公子打抱不平。


    女子用餘光瞥了他一眼:“都說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我看你就不一樣。”


    書童一愣:“怎麽不一樣了?”


    “你的主子雖然裏子不怎麽樣,至少還有一個看得過去的皮囊,你連個皮囊都沒有,怪不得你家主子搭訕的時候要讓你遠遠站著。”


    肥頭大耳的書童立刻轉頭去看自己的主子,而王公子嘴上雖說:“別聽她胡說!”眼神卻不住躲閃。


    “公子!你說過不嫌棄我醜的!”書童仿佛遭到了背叛,拔腿就跑。


    “清風!”王公子伸長了手臂,呼喚那個任勞任怨,替他背黑鍋的書童,但是對方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酒樓。


    瞧見書童一臉委屈跑回來的王府家丁們以為公子出了什麽事情,火急火燎地趕來了酒樓,就看見小主人渾身顫抖,被一個陌生女子教訓地一句話也不敢回。


    女子從他的服飾品位說到言談舉止,從飲食禮儀到待人接物,無一不批評地他無地自容。


    家奴們剛想上前替公子出一口惡氣,那女子便道:“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你們這麽多人就想欺負一個弱女子嗎?你們打得倒是痛快了,丟的可是你家公子的臉麵。”


    這話一出,當著整個酒樓客人的麵兒,家奴們哪敢動她一根汗毛?


    最終,還是青衣女子說得有些累了,她優雅地站起身,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也不瞧那呆若木雞的富家公子,朝李修他們看去。


    “看見弱女子被欺負,你們也不知道仗義相救?”青衣女子怒道,“算什麽行俠仗義的江湖俠客?”


    “你不是沒事兒嗎?”阿海擠出一個笑容,心裏想,明明是純樸公子被惡女欺負才是。


    青衣女子不理他:“你們不是說要趕路嗎?怎麽還不走?”


    李修三人互相露出苦笑,站起身來跟著青衣女子除了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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