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婉月郡主的哭訴,方歌有些恍惚。


    他的印象中,小婉一直是個開朗明媚的小姑娘,卻沒有注意到,或者說是完全忽視了一位孤零零的少女,要在深宮之中生存下去,是多麽的困難。


    都說一入皇宮深似海,而元柳國的皇宮更是如此。


    煦帝身體康健,在位時間五十餘載,妃嬪成群,膝下兒女多得估計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更別提遠近親疏的兄弟子侄。


    有人的地方便會有紛爭,而元柳國皇宮內的爭奪更是波濤雲湧。


    今日你與我鬥,明日我再與他鬥,稍有鬆懈便會成為大魚吞噬掉的餌料,死無葬身之地。


    方歌雖然一路艱辛,但總歸是逃離了這座權力鬥爭的汪洋,而小婉卻是一直孤獨地掙紮,努力地活下去。


    “小婉,”方歌的聲音充滿了歉疚,“是我不好,但是我現在明白了,我會幫你的!”


    婉月郡主抬起纖長的手指,輕輕抹去眼角的淚痕,露出一個淒涼的微笑:“可是,已經太遲了。”


    “怎麽會太遲了呢?”方歌趕忙道,“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婉月郡主已經平靜了心緒,平靜地看著他:“陛下交給我的任務失敗了,我自然沒有了活下去的機會。”


    “小婉!”方歌驚慌地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卻聽婉月郡主繼續道:“除非……”


    “除非什麽?”方歌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趕忙問。


    婉月郡主再次指著小雨,冷冷地說:“除非你替我殺了她,這樣我也算不辱聖命,陛下說不定連你也會一起嘉獎。”


    “什麽?”方歌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小雨,發現小雨也臉色煞白地看著他,右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角不肯放開,身子卻在微微顫抖著。


    方歌輕輕拍了拍她冰涼的小手,轉頭看向婉月郡主,聲音不大,卻十分堅定:“小婉,我……我做不到。但是,但是我會帶你離開,咱們一起逃走,我不會讓別人傷害到你的!”


    婉月郡主苦澀地笑著,笑得那麽淒婉:“在你的心中,她的性命,果然還是比我的重要。我……我努力活在世上,到底還有什麽意義?”


    話音剛落,隻見她雙手倒握著匕首,毫不猶豫地便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小婉!”方歌發瘋一般地跑上前,但是距離太遠,完全來不及去救她。


    百裏雲修手中早已經暗暗握了一枚石子,見狀不妙,掌心運力,石子眼見就要脫手而出,身旁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劃破空氣,比他更快一分地衝向婉月郡主的方向。


    隻聽得“鐺”地一聲,匕首應聲而落。


    婉月郡主看著空蕩蕩的手心,雙膝一軟,跪坐在地。


    方歌趕忙將她的匕首搶了過去,想要扶起她,卻被婉月郡主側身避開了。


    阿海一隻手撐著樹幹,破風箱一般喘著粗氣,沒好氣地說:“所以,所以你就讓我好心當做驢肝肺了是嗎?”


    “阿海!”珊瑚跑過去扶住了他,一碰到阿海的胳膊,卻發現掌心濕漉漉的。


    “呀!你受傷了?還留了這麽多血?是誰幹的?”珊瑚看著阿海胳膊上的血窟窿,差點嚇暈過去。


    阿海逐漸站立不住,靠著珊瑚就往地上癱去:“我……我自己戳的……”


    “為什麽?”珊瑚手忙腳亂地就要幫他止血。


    阿海在暈倒之前,模糊不清地回答她:“中,中毒了唄……”


    百裏雲修走到阿海身旁,探出手替他把脈,接著安慰珊瑚道:“他是中了麻藥,本來暈過去個把時辰,醒來了就沒事了。估計他為了抵抗麻藥的藥力,才會自己刺傷自己吧!”


    珊瑚紅著眼圈,再次問了一句:“為什麽?”


    百裏雲修拍拍她的肩膀,沒有回答。


    他將止血的藥瓶遞給珊瑚,走到失魂落魄的婉月郡主麵前:“殿下,隻要活著,便會有無限種可能。看在我的好兄弟用性命救你的份上,今日先暫且同我一起回宮吧!”


    婉月郡主沒有點頭答應,但也沒有搖頭拒絕,隻是默默地盯著紅褐色的地麵,一言不發。


    百裏雲修叫來了兩個宮女,讓她們扶著婉月郡主回去。


    他又對小雨柔聲道:“今天讓你受驚不小吧?身體還好嗎?”


    小雨麵無血色,但仍舊堅強地點了點頭:“我沒事。”


    “那我們一起回去吧!”


    百裏雲修與珊瑚一起將阿海扶回了馬車,浩浩蕩蕩的皇家馬車隊再次朝著皇宮的方向前行,隻是氣氛與清晨出發的時候大不相同。


    所有人都默默地趕路,經曆了一日的風波,大家都想好好地靜一靜,整理一下紛亂的思緒。


    唯有昏迷不醒的阿海躺在車廂裏,一聲長一聲短的打著呼嚕。


    阿海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漫長而又沉重的夢,似乎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卻一直沒人來敲碎壓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躺在房間裏的床上,身上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服,手臂上的傷口自然也已經包紮妥當。


    隻是仍有些頭暈目眩,渾身軟塌塌的,像被人抽了筋骨。


    他努力扭過頭,看見珊瑚正坐在床邊,用濕漉漉的大眼睛盯著他。


    要是往常,他一定會取笑她腫得跟核桃一樣的眼睛,但是此刻,他卻沒這個精神。


    接著,他注意到百裏雲修也在房間裏。


    他背對著阿海,靜靜地站在窗邊看風景。


    “阿海,感覺好些了嗎?”珊瑚見他醒了,趕忙問。


    阿海動了動喉嚨,模糊地應了一聲。


    百裏雲修聞聲轉過身來,走到床邊對他說:“你中的麻藥藥效還沒過去,可能一時半會還會身體酸麻,不用勉強自己起來。”


    阿海刻意避開他的目光,小聲嘟噥道:“你現在一定很生我的氣吧!我瞞著你們要放她走,我知道這是背叛兄弟的行為,要打要罵隨你的便。”


    百裏雲修歎了口氣:“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


    “可是,你心裏還是會介意的吧!”阿海幹脆轉過身去,麵對著牆壁,“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做出這麽沒義氣的事情,以後肯定都不會再信任他了!”


    “阿海,阿海哥!”珊瑚淚眼汪汪地撲倒他的背上,“你別這麽說嘛!”


    她抹了一把眼淚:“李修哥哥跟我說,我們倆成親了,可以相互照應,但是阿海你一個人會很孤單,都是我們不好,沒有多關心你。他還說,像你這樣的好兄弟,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所以,所以你千萬不要跟我們生分了……”


    阿海稍稍動了動:“他真的這麽說?”


    珊瑚又抹了一把鼻涕:“我還能騙你不成?”


    “我,我想聽他自己開口說。”阿海從來不是一個見好就收的人。


    百裏雲修無奈地扶額,對著他的肩膀就是一拳,把阿海痛得齜牙咧嘴。


    “幹嘛啊你!謀財害命嗎?”阿海一個翻身,怒視著他,“我是病人,你不知道對待病人要像春天一樣溫暖嗎?”


    百裏雲修咧嘴一笑:“能感覺到痛,說明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的好兄弟,接下來我會好好跟你算賬的。”


    阿海苦著臉,誇張地打了個哆嗦。


    珊瑚見兩人並沒有生出嫌隙,破涕為笑,用阿海的袖子擦幹淨臉上的鼻涕眼淚。


    阿海瞪了她一眼,抽回袖子躺回床上,糾結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問道:“我錯過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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