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陛下入主天華宮已逾半月。


    其間,元柳國改弦易主的消息如同水麵的波紋一般,迅速向著古羲大陸的四麵八方傳播開來。


    天華宮內的恐慌自不必提,清平帝遺留下來的後宮妃嬪,皇子公主眾多,他們的身份在一夜之間產生了翻天覆的變化。


    有人抱著幼子躲在寢宮內哀聲慟哭,也有年輕氣盛的,衝到明德陛下殿門外破口大罵,最終被侍衛拖下去,更有幾位已經成年的皇子,不安心自己的地位和權力就這麽拱手相讓,暗地裏糾集力量,各自做著翻盤的計劃。


    還有朝中上下,雖然大多是煦帝陛下遺留下來的老臣,但是同時也受到清平帝提拔任用,一時間人心惶惶,不知道新的國主將會如何對待他們。


    阿海站在陛下的書房之外,看著他的親信們不停地來回進出,手中捧著各類公文奏折以及書信密函,一摞一摞地堆在陛下寬大的書案之上,心中忍不住替明德陛下感到累的慌。


    他尋思著,不管是李修還是小雨,還有眼前這位明德陛下,哪一個登基之後不是這般不眠不休,忙得要死?


    真不曉得當皇帝有什麽好,幹嘛人人都要爭著搶著去做?


    不過,正因為明德陛下自打入宮以來,沒有一刻鍾的放鬆,憑借著自己縝密細心的安排,一一瓦解了皇宮內外的各處矛盾,讓朝中事務不至於因為他的從天而降而亂作一團。


    這次跟他回來的手下人數有限,連帶著留在永州的親信舊部一起,全部被陛下用在了刀刃上,分配到各處替他穩定形勢。


    就連阿海他也沒客氣,使喚他前去護城軍隊中,暫時接手監軍一職,替他監視軍中官員的動向。


    阿海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從南芳國的侍衛總管搖身一變,成了元柳國的大官兒,穿上一身官服腆著肚子,當真有些官威氣派起來。


    他在心中連連囑咐自己,可不能得意忘形,當官兒當上癮了,等忙完了這邊兒,還得回去找李修和小山呢!


    為了安撫朝臣,明德陛下親自登門,將已卸任的宰輔大人杜永鬆請了過來,仍為百官之首。


    有他坐鎮朝堂,原本惶惑不安的百官們立馬安心下來。


    一日朝會之後,杜永鬆私下對陛下說,也該預備新的年號,準備登基大典事宜,以便昭告天下。


    明德陛下從一堆奏折中抬起頭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又將桌旁放涼的茶水一飲而盡,這才擺擺手說:“年號嘛,朕也這沒功夫考慮,宰輔大人替朕想一個便是,登基大典隻要附和儀製便可,無需大動幹戈。”


    杜永鬆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詫異:“沒想到陛下竟會如此低調,與老夫印象中的那位逍遙王爺大相徑庭。”


    明德陛下露出苦笑,雙手一攤示意眼前這些隻會越積越多的公文:“朕能有什麽辦法?早知道當皇帝比王爺還不自在,朕就不答應先帝陛下了!又不能給過世的人理論,隻得讓自己受些委屈了!”


    杜永鬆心道,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副厚臉皮倒是沒怎麽變。


    卻聽明德陛下忽然換了嚴肅的語氣:“而且,不用朕提,想必大人也知道,留給咱們準備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杜永鬆跟著嚴肅起來:“陛下說的是那個幽靈?”


    明德陛下點點頭:“朕曾經多少耳聞過一些玄君的事跡,近來又從阿海那裏了解了不少消息,種種跡象都在表明,可不能小覷了這位不肯安息的亡靈。”


    杜永鬆長歎一聲,接著道:“那前太子脫逃之事……”


    “想必也與此人有關,”明德陛下露出少有的悔恨神色,“朕當時也大意了,經讓他被一個高手救走,自此杳無音訊,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想必是玄君的勢力在掩護他吧!”


    “陛下……”杜永鬆不禁麵露關切之色,這位剛剛繼位的皇帝陛下還來不及享受皇權所帶來的快感,便要麵臨如此巨大的挑戰,不知該說他幸運還是不幸。


    明德陛下看出他目光中的含義,忍不住笑道:“得了,別用那種憐憫的目光看著朕,您老人家是第一天認識朕嗎?就這麽讓你不放心?”


    杜永鬆無奈地搖頭,也跟著笑了:“那老夫一定要睜大這雙老花的眼睛,把陛下的表現都看在眼裏。”


    就在兩人交談的當日傍晚,一輛風塵仆仆的馬車從城外駛入永州,徑直朝著天華宮宮門而來。


    宮門處,早有一人伸長了脖子,跟一尊望夫石一般翹首期待著,正是監軍大人阿海。


    看著馬車緩緩停在宮門外,一個身姿嬌柔的女子探出半個身子,阿海激動地一拍拳頭,朝著馬車跑了過去。


    婉月郡主見到阿海,有些憔悴的麵容上也露出柔美的笑容,看著阿海跑到跟前,便從車上跳了下來,徑直撲向他的懷裏。


    阿海受寵若驚地看著她伏在自己的身前一邊笑又一邊掉眼淚,不住地問他有沒有受傷?父王可好?


    阿海不自然地拍拍她的後背:“一天十幾個廚子給他做飯,十幾個宮女輪流伺候他,衣服也天天不帶重樣兒的,你說他過得好不好?”


    婉月郡主破涕為笑,一跺腳從他懷裏站起身來,嗔道:“你知道人家問的不是這個!”


    阿海嘿嘿一笑,拉起她的手就往宮裏走去:“王爺,啊不對,陛下一定等不及要見你,咱們一起去吧!”


    片刻之後,兩人在禦書房見到了明德陛下。


    他從窗邊笑看兩人一路攜手而來,快到門口才趕緊把手鬆開,規規矩矩地通傳進來。


    婉月郡主不自然地改口喚了一聲“父皇”。


    明德陛下抬手摸了摸她有些清瘦的臉頰,柔聲問:“一路過來可還辛苦?”


    婉月郡主搖搖頭:“比起父皇,女兒這一路簡直舒適太多。”


    明德陛下忍俊不禁,放聲大笑:“肯定是阿海這小子在你跟前說了朕的壞話。”


    阿海趕忙擺手:“陛下,我說的可都是好話,說您沉得住氣,那個養什麽光來著?”


    “是韜光養晦!”婉月郡主小聲提醒他。


    “對對對,韜光養晦,還有胸懷大略,胸有成竹,臨危不亂,可圈可點!”阿海慌亂中把自己能說出來的四字成語全說了出來。


    忽見明德陛下突然板起臉來,麵露不悅之色,阿海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忙住了口,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卻聽明德郡王厲聲問道:“你剛剛稱呼朕為什麽?”


    阿海莫名其妙地回答:“陛下啊。”


    明德陛下牽著女兒的手:“都這個時候了,還不改口叫父皇?”


    “父……皇……?”阿海傻愣愣地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他什麽時候成了自己的爹了?


    婉月郡主見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用手肘推了推他:“笨蛋,父皇準了咱們的婚事了!”


    阿海這才恍然大悟,瞬間喜上眉梢,“撲通”一聲跪地磕了三個響頭:“小婿見過嶽父大人!”


    “婉兒以後就不是郡主,而是公主了,你身為她的駙馬,自然也得稱呼朕一聲父皇。”明德陛下對這個傻小子徹底無語了。


    阿海吃驚地抬起頭來:“駙馬?我從來都沒有想過。”


    “那就從現在開始想吧!”明德陛下示意年輕人起身。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對兩人說道:“朕了解你們年輕人的心思,隻是眼下事物繁多,不是舉行大婚的時候,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由朕親自替你們操辦婚事。”


    阿海看了一眼嬌羞滿靨的婉月公主,趕忙謝道:“多謝嶽,父皇費心。”


    “小婉趕路想必也累了,朕已經讓人打掃了宮室,先去休息吧!”明德陛下對女兒溫柔地說。


    婉月公主詫異地問:“那阿海呢?”


    明德陛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朕很快就將他還給你,容父皇跟他說兩句話。”


    婉月公主聞言,並不追問,屈膝行禮之後轉身退下。


    看見婉月公主離開,阿海覺得有些局促不安,小心地出聲詢問:“父皇,您有話要跟我說?”


    明德陛下點點頭,抬眼認真地看著他:“朕聽說,你跟南芳國的百裏陛下關係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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