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h城是什麽樣的?些許涼意不覺悶熱,不見悲傷與頹敗,綠意盎然依舊。


    h城景色怡人,真有什麽不好的,那就是潮濕。鍾逸每次離開幾天,回來都得對屋子裏進行全方位大清理。


    這次她因為接了隔壁市的編舞工作,僅半個月時間,回來迎接她的就是一屋子黴味。


    鍾逸從早晨一直洗洗刷刷到太陽下山,將將把曬好的被套床單整理好,手機就開始伴著輕快的音樂振動。不用想,一定是王萌。


    作為她的好閨蜜,對她的作息習慣了若指掌,鍾逸甚至覺得她就是為了破壞自己的休息計劃而生。


    隻是不知道這次會用什麽理由。


    “收拾完了嗎?收拾完了去xx商場呀,新開了家泰國菜,聽說味道還不錯,過去嚐嚐?”那邊完全不需要她回應,一通嘰嘰喳喳。


    鍾逸現在就隻想把她給收拾了,“我看你就欠收拾。我累癱了,不去。”


    如果因為這點理由就讓王萌知難而退,那就不是她了。


    “快點過來,我就等著你回來呢,我連李大勇都沒約!”李大勇是王萌的男朋友。


    “麻煩你快點約李大勇,我沒那麽重要。”


    “這兩天吵架了……”


    “我就知道!”鍾逸一臉的果不其然,“少要點麵子你是會死,早說心情不好不就行了,我現在出門。”鍾逸無奈鬆口答應出門,看在那隻需要安慰的份上。


    王萌永遠有辦法讓鍾逸拐出門,從不例外!


    這個深秋的傍晚,輕薄的霧氣給這座城市添了些許朦朧,這是h城無數個秋天裏最常見的景色。


    為了避開高峰擁堵路段,鍾逸頂著h城活地圖的金腦袋,驅著她那小巧的甲殼蟲穿梭在各條小路。剛駛上主路不久,還沒來得及洋洋得意,就發現自己的甲殼蟲,歪了。不是行駛方向歪了,是車身歪了。


    鍾逸很快就為她的小聰明嚐到了苦果。緩慢停到路邊,都不用檢查,就看到左前輪胎咧開嘴向她微笑。一定是剛才在小巷子裏拐彎時,她為了躲避行人,在旁邊的路牙劃拉的那一下造成的。


    鍾逸欲哭無淚,這還不如被堵在外頭呢,左右看了一圈,一塊超大的大理石上刻著“瀾灣公寓”四個大字。原本龍飛鳳舞的字體,放在平時,鍾逸估計會說寫得還算筆走龍蛇。


    但現在,嗬嗬,在她眼裏,寫得張牙舞爪不說,那個“寓”字更像是呲著牙齒對她發出最深層的恥笑。


    打開雙閃後,鍾逸先給道路援救打電話,說是馬上派車。


    確定了路援車馬上就到,先在心裏把王萌罵成烏龜,再給她發信息,告訴她,去不了了。


    王萌:你是不是為了拒絕我想的新招。


    鍾逸:要不要我給你拍照!


    王萌:好吧好吧,還好我還沒有出門,差點被你坑了。


    鍾逸:!!到底是誰坑!


    鍾逸關掉微信,幹脆在車裏玩消消樂,尚能悠閑自得。直到路援車司機電話,表示前麵路段因為在修路,已經堵出了幾條街,要到瀾灣公寓估計不會很快。


    肯過來就好,鍾逸禮貌得問:“您預估多久能過來呢?”


    對方答曰:“應該還要一個小時。”


    ……這是不會很快?!


    鍾逸幾組深呼吸穩住自己的情緒,作為“求人不如求度娘”的忠實擁護者,毫不猶豫點開百度app輸入如何更換輪胎……


    這一天隻是深秋的h城最常見的一天,行道樹仍然聳立兩旁,仍能聽到鳥語,仍能聞到花香。


    除了,溫恒再次見到鍾逸。


    準確地說是溫恒再次見到鍾逸時,他的林肯撞上了她的甲殼蟲,撞上本就跛了腳的甲殼蟲。


    當溫恒驅車總算離開擁堵的路段,看到瀾灣公寓圍牆內的大王棕樹時,胸口那股鬱氣剛籲了一半,“砰”的一聲響,隨著他的緊急刹車,剩下的半口鬱氣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他刹車還算及時,隻左邊保險杆一點擦蹭,不算嚴重。被撞的是輛停在拐角處的黑色甲殼蟲,右後方車尾燈罩被撞破,原就閃爍得有氣無力的雙閃燈,在掙紮幾下之後,發出嘶嘶電流聲,終於,滅了。


    車身下麵的千斤頂不知道是不是沒有擺好,被撞得歪向一邊,搖搖欲墜,看起來馬上就要倒了。鍾逸沒時間弄清狀況,在千斤頂倒掉前,急忙用力往外推車子試圖穩住。輪胎已經被她拆下來,千斤頂要是倒了,那她需要的不是路援車,她需要的或許是吊車……


    “你先……幫我推……回去啊……”鍾逸咬著牙,因為過於用力,滿臉通紅,脖頸青筋凸起。


    呼,最終還是把那半口氣狠狠的籲了出去,跟她一起使勁,千斤頂沒再作妖,晃兩下後乖乖回到原地。


    人都沒站穩,鍾逸就跑到車後麵看她那受傷的甲殼蟲,忍著氣,“哥們兒,你這是開車呢?還是開坦克?怎麽見車就鏟呢!那麽能鏟,咋不去推m國啊?推我一甲殼蟲有意思?”


    鍾逸罵罵咧咧的一邊心疼她的甲殼蟲,一邊偷瞄對方的車標。我去,林肯!林肯就可以隨意撞我甲殼蟲?


    他記得她,兩個月前在ky健身房。


    她應該是瑜伽老師,學員陸續離開後,她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獨自在教室裏跳街舞。他為什麽會記得那麽清楚,大概是因為她的小蠻腰。


    好奇那不堪一握的腰肢如何支撐起這麽動感有力的舞蹈,當時甚至在思考怎麽通過力學公式計算出她細腰的支撐力。


    溫恒沉默了一下,隻問:“你的車停在拐彎口,為什麽不放故障牌?”把到嘴邊反擊的話忍了下來,這一下午,他的耐性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但好修養尚能讓他保持冷靜。


    隨即從車上拿出一張名片,溫恒不願意再浪費時間,遞過去,“你可以選擇報保險,也可以自己處理,如果產生費用,聯係這個號碼。”


    這讓鍾逸覺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有點泄氣。


    鍾逸這才觀察了一下地形,確實是自己停車的位置有問題。但這抵消不了自己心中的煩躁,用力接過他的名片,沒好氣地說:“我報保險吧。”


    對方這麽上道,自己也不好再無理取鬧,就是沒這事兒,她也得去4s店換輪胎。


    拿出手機把現場照片各個角度拍下來後,又隨手把名片塞進兜裏,不再搭理他,她現在還有更嚴峻的問題需要處理。


    從花圃旁搬起備用胎就位,她幹脆坐到地上,按照手機的步驟,裝上就成功了。


    溫恒一陣錯愕,剛剛還在猛虎下山模樣,下一秒卻又息事寧人,練過變臉?看她是真的不打算糾纏,幹脆不理會,打算開車走人。


    可是她拿著手機仔細鑽研的好學生架勢,真的娛樂到他了,怎麽會想要自己換輪胎!?


    溫恒又把車停靠在瀾灣公寓對麵,暴躁的把外套脫下丟向副駕駛,走回去。


    敲了敲甲殼蟲的引擎蓋。


    擦得鋥亮的皮鞋映入眼簾,鍾逸借著自己蹲著的優勢,自下而上站起來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長腿、窄腰、寬肩,再隨意掃了一眼對方側臉,幾縷烏發散落在劍鞘模樣的眉頭,黑色深淵的瞳孔好似能把人吞噬,英挺的鼻梁像是越不過的山丘將臉部刻畫得更加立體,微抿著的薄唇讓這名男子顯得性感而禁欲。


    哇嗚,衝著這麽高的顏值,如果他敢找茬,那麽,她懟回去的語氣可以稍微放輕一點。


    打斷她的打量,“把扳手給我,去把故障牌放到拐口。”溫恒努力擠出一點點耐心,不想深究自己到底什麽毛病會停下來幫她。


    鍾逸很快反應過來,把扳手遞過去,像是怕他反悔。蹬蹬蹬把故障牌放好後,拿著手機對照這個脾氣稱得上古怪的男人的安裝步驟。


    “對對對,就是這樣,這一步對了……”


    “誒?從右邊開始第一顆,正麵看右邊,還是對麵看右邊?”


    “這不對了吧,你確定這樣裝是對的?”


    “嗯,這一步又對上了。”


    溫恒放下扳手,忍無可忍:“要不你自己裝?”


    鍾逸很識相的閉嘴,又忍不住嚅囁:“你裝的跟度娘說的步驟有點不一樣啊……”


    溫恒不再看她,他腦袋被門夾了才會這麽多事。


    “好了。”把扳手遞回去,他一句話都不願意再說。


    “謝謝謝謝……”鍾逸把早已經準備好的濕紙巾塞到對方手裏,誰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眼前這位不就是團結友愛的社會主義接班人麽……


    接班人現在隻想快點遠離這個麻煩,一邊擦手一邊回到他的林肯。


    鍾逸討了個沒趣,認命的搬起換下來的輪胎,娘誒,這顆比備用胎重好多……現在的接班人都不會幫人……幫……到底嗎?


    好容易把輪胎甩進後車廂,就聽到“叭……”一聲,一輛路援車炫技似的停到甲殼蟲前麵,司機從車窗探出頭來大著嗓門喊道:“姑娘,是你叫的車吧,不好意思啊,這一路太堵了……”


    ……


    剛擦完手的溫恒一聽,給自己翻了個白眼,狠狠地吐了一口悶氣。今天真是夠了!


    拐進瀾灣公寓,後視鏡裏小姑娘不住的點頭哈腰,忍不住嗤笑一聲,溫恒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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