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的酒坊每年要產幾萬斤酒,三斤糧出一斤酒,所消耗的糧食可想而知。


    在得知馬家不售糧起,劉通便隱隱覺得這事不對。


    雖說當時他也搞不清楚這馬家在搞什麽鬼,但他家缺了什麽都不能缺糧,畢竟家裏養著這一堆人呢,沒了糧拿什麽釀酒,又拿什麽養這些夥計?


    於是便讓爹趕緊派人四處收糧,哪怕附近鄉裏的村民糧食多賣於馬家了,但多多少少總有餘糧,當地收不夠,那就跑遠一些,總歸得把糧食給收回來。


    也不知那馬家停售糧多久,所以這次劉家為了有備無患,兩月時間陸陸續續收購回來近千石糧食。


    周意聽劉通說完,頓時明白劉通這般輕鬆的勁是哪來的了。


    手裏有這麽多糧在,哪怕朝廷征兵加稅,糧價高漲,他們家也能輕鬆應付。


    “隻是這馬家……”劉通話語一頓,似想說什麽,又猶豫看了周意一眼,沒說出來。


    他家酒的生意同糧價息息相關,這馬老板大量收糧又不賣,劉通察覺不對勁,自然就對那馬老板多關注幾分。


    近兩月來他派人悄悄注意馬家動向,知道那糧食仍在馬家高平縣的糧倉裏,並未轉運旁處。


    原本劉通也不知曉這馬家把糧食囤在手裏是何用意,要知道今年當地莊稼收成不錯,若不是發生戰事,鄉村人家並不缺糧。


    哪怕馬家把糧囤在手裏,光憑高平縣百姓的需求,糧價並不能漲多少,就像他們劉家,你馬家不賣,他們仍可去鄉裏收糧,百姓腦子活著呢,可由不得馬家平白無故漲價。


    所以劉通對這個問題怎麽也想不明白,直到前日他聽說了戰事的發生。


    戰事一起,朝廷征兵加稅,百姓手裏的糧食必定被朝廷征走大半,屆時糧食緊缺,那糧食便成了緊俏的寶貝。


    馬家手裏囤了大量糧食,屆時必定能夠大賺一筆!


    但問題是,馬家囤糧到底是誤打誤撞,還是提前得知了戰事的消息?


    若是後者,這問題便大條了。


    馬家平日裏看起來不過是尋常糧商,若是能提前知曉戰事,那其背後得有多大的神通?


    劉通每每想到這個可能性,便覺頭皮麻煩。


    “馬家如何?”周意見劉通久不說話,追問了一聲。


    劉通回過神來,想想這個事情跟周丫頭說她也不一定能領會。


    雖說他同周意相處兩日,這丫頭看起來著實聰明,但這件事情太大了,別說一小丫頭,就是他若不是自小跟著爹走南闖北,又常聽先生談論安邦治國,如何能想出這麽多來。


    再說事情也不一定如他所想那樣,還得看待百姓缺糧之時,馬家會不會重新開倉高價售糧才能斷定,他何故此時就把心中揣測同人說去。


    當下搖了搖頭,道:“無事……”


    周意扯了扯嘴角。


    這貨怎話說一半不說了,太讓人討厭了。


    她翻了個白眼,心道這貨不說她還不聽了呢,當下走到一輛拉人的牛車前,這西城門的牛車基本都往保樂村的方向走,再說這車夫吆喝了好一會兒了,周意都不用問,便坐了上去,隨即對著劉通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走。


    劉通摸了摸鼻子,怎麽總覺自個被小丫頭嫌棄了是怎麽回事。


    眼見丫頭要走了,他想起什麽忙追了上去,說了一句道:“你小舅舅跟先生請了幾日假,走前托我照顧你些,你若碰到什麽難處,盡管來尋我,可千萬甭跟我客氣。”


    之後又給車夫塞了兩文錢,拜托車夫給照看著些才作罷。


    ……


    周意在保樂村口跳下了車,揉了揉顛得有些發麻的屁股,她沒有立時回家,而是先往王大壯的家裏去了一趟。


    別看她同劉氏商定半個月後送貨,但織布得先有紗線,哪怕她很快能找到織娘幹活,也得先收購了木棉紡成紗線才能讓人開工,所以她時間可緊迫著呢。


    王大壯晌午便挑了飴糖出門了,這會還未歸家,王小胖也不知跑哪玩去了,王家隻有李氏和其眼神不好的婆婆在。


    周意如今對王家可有著恩情在,李氏和其婆婆對周意可熱情了,王婆婆知曉周意來了,忙讓李氏搬了小凳到院裏給周意坐,讓李氏招待周意,怕周意不自在,倒是好意回屋去了。


    紡線織布這事得找媳婦子小姑娘幹,王大壯這個大男人也不能跟人媳婦子小姑娘多溝通,最多能幹幹收購棉花找人軋棉彈棉的活,這事周意本就有意發展李氏當主力,所以也不打算等王大壯,跟李氏說是一樣的。


    “周丫頭,今個來可是有事?”李氏給周意衝了碗糖水,遞給周意問道。


    她家裏這也沒啥好東西,來了相熟的客人通常就是衝了糖水招待,甜蜜蜜的又解渴,村裏人都愛。


    “嗯。”周意接過碗點頭,問道:“李嬸子,你可知曉村子裏買布是個啥價?”


    周意想著先打聽打聽行情,她再決定給那些織娘怎麽開工錢。


    這個價錢不能太高也不能低,高了惹人眼紅,低了吸引不了人。


    李氏一愣,回道:“村子裏誰家費銀錢買布啊,不都自個織布嗎?咋了,丫頭你要買布?”


    她想著若是周丫頭要買布,她家裏倒是餘了一些,今年她織了一匹布,這還沒用完呢,倒是可以送給周丫頭一些,就是不知曉周丫頭能不能瞧得上。


    “不是,嬸子,我就想知道這一匹布啥個價有人願意賣。”周意解釋道。


    李氏聞言便認真思索了起來,想起自個以往有過賣布的心酸經曆,她歎了口氣道:


    “你是不知曉,你王叔不在的那幾年,我為了補貼些家用,拿了織好的布去縣裏賣,問了布莊,布莊不收,拿到街市上叫賣也沒人理,眼見天都要黑了,才有人願意拿了一鬥大豆與我換。”


    周意聞言嘴角一抽,一鬥大豆不過值得四十來文錢,村子裏人賺個銅板這般難嗎?


    “那嬸子換了嗎?”周意追問道。


    “不換咋弄,當時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李氏歎氣,隨即又覺得有些丟人,補了一句:“起碼夠了我木棉錢,還能賺得幾個銅板。”


    “……”周意有些無語,這李嬸子的要求可真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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