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意義?我的弟子,死的一樣毫無意義!”片刻之後,地底的裂隙當中,戚長宇的聲音,再度響起,而這個時候,戚長宇的聲音當中,滿滿的都是果決,絲毫沒有先前的躲閃遊移。


    一旁的聞道人等人,臉上亦是凜然。


    “戚師兄到底想要表達什麽,明說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見此,雲道人的聲音,同樣是越發的冰冷,甚至於森然,而在雲道人旁邊,離道人的嘴角,也是拉出一抹不屑的嘲諷之色來。


    “嗬,我想說什麽,雲師妹你難道不是心知肚明?”唯一的弟子隕落,自身又被困鎖於這地下暗河之內,難見天日,戚長宇此時,自然也不在去考慮什麽所謂的大局,所謂的影響。


    ——疏浚地下暗河,說起來很簡單,畢竟,這地下暗河再長再廣,也不過千八百裏,對於神境修行者而言,今日開十裏,明日掘五裏,輕鬆至極,這樣算起來,這一條地下暗河,不過年餘的功夫,也就重新浚通完畢,但事實上,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浚通地下暗河的難度,並不在於開掘河道,而在於,如何在這一過程當中,保證這天地之間的水源循環,如先前一般平穩,不對周遭造成什麽負麵的影響。


    想要達成這個目標,要麽,就得有神祇們在每一個水源循環之前推衍而出的水源循環圖,有了這水源循環圖,修行者在浚通河道的時候,才知曉,這地下暗河的那一段,應該往那一個方向偏折,那一段流過的時候,有多少水量,通過地底的裂隙,滲透到其他的地方——對於這些東西,不要求絕對的精確,但至少,修行者自己,卻應該是有一個認知的。


    除開這一種辦法之外,浚通河道還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在浚通河道的時候,有無數的修行者,以及神祇,共同合作,河道每走一段,眾人都會重新的推算一次水源之變,然後重新調整這天地之間的水脈循環,如是循環,數年方可成。


    是以,縱然這是一個道法顯聖的天地,但這天地當中,開通運河之類的,也依舊是被稱之為千秋功業,需要動用舉國之力,方才有所成就。


    故而,對於大多數的修行者而言,隻要斷了水道山脈之類,便幾乎是等同於,賠上了自己的一條性命。


    除這二者意外,哪怕是合道半仙,一生都蹉跎於此,想要以一己之力,浚通一條河道而不影響整個天地的水源循環,都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正是如此,這天地之間的合道半仙們,於爭鬥之時,都是往來於穹天之上,非到萬不得已,便絕對不會輕易踏足塵埃之間,這其間,固然有修行者的傲然,但更多的,則是為了避免爭鬥之際,動搖了河道,然後被眾神祇群起而攻……畢竟,對於合道半仙們而言,這些河道山巒,實在是太過於的脆弱。


    譬如說先前的無回穀,縱然那無回穀乃是一處荒穀,但天師府之人,要在無回穀中有所動作,也必然是要付出‘將無回穀造化為福地’這樣的代價,方能使眾神祇們,對天師府的動作視而不見——畢竟,無回穀地形大改,動搖水脈,幹涉水源循環,是不可避免的。


    可惜,天師府於無回穀中的籌劃,隻達成了一小半的目標——風孝文等,固然身死,但卻依然是有部分的妖靈,從無回穀中逃了出來,更重要的事,無回穀地形改變之後,無回穀造化為福地這一目標,卻是遠遠沒有達成,而這,也正是自無回穀之後,無回穀中,天師府那位主持局麵的合道半仙,到現在都還沒有什麽音訊的原因。


    那位合道半仙,正在無回穀下聯係好友,以理順無回穀周遭,因為無回穀的改變而偏移的水源循環。


    破壞水道,對於合道半仙而言,都要付出相當的代價,何況是戚長宇?


    對於戚長宇來說,浚通河道的兩個法子,無論是哪一樣,他都沒辦法達成——若戚長宇有望成就合道的話,天師府中,或許會因此付出一些代價,派出人手來,浚通這河道,將戚長宇給救回天師府,可惜,戚長宇隻是一個尋常的陽神道人,這也即意味著,戚長宇的下半生,便將永遠的徒耗於這地下暗河當中,不見天日,既無法複仇,更難以有機會傳下自己的傳承。


    而這,對於戚長宇而言,意味著什麽,可想而知。


    “沒有那個妖孽,能夠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對我等布下的靈網有所防備,甚至於有所應對!”


    “而那妖孽既然有所應對。”


    “要麽,就是那妖孽,在這之前,就碰到過靈網,乃至於在那靈網上吃了虧!”


    “要麽,就是在我等鋪設這靈網之前,那妖孽就已經提前知曉了我等的行為,且知曉了應對的法子!”戚長宇的聲音繼續響起,似痛苦,又好似悔恨。


    “這黃河之畔,我天師府會鋪設這靈網的師兄弟,不在少數!”


    “那妖孽,有此見識,也並不稀奇。”稍稍的冷靜了一下,雲道人才是應聲,隻是,雲道人的語氣,這個時候,已經是變得平緩了許多。


    “是啊,卻是不稀奇。”


    “稀奇的是,那妖孽,在黃河之畔,隻是第三次顯露出蹤跡而已!”


    “第一次,是在那黃河之上,我等察覺到了她的氣機。”


    “第二次,是在那黃河大營當中。”


    “而第三次,則是今日。”


    “至於說我等鋪設靈網,更是在風師弟隕落之後!”


    “那麽,雲師妹,你猜,那妖孽,是什麽時候,碰到過這靈網的呢?”


    “是在風師弟隕落之前,還是在風師弟隕落之後?”空蕩蕩的地下暗河當中,陡然之間,變得寂靜無比,暗河之上的眾人,似乎是感覺到了,在那暗河底下的裂隙中,有森然冷漠的目光,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掃視著,目光當中,充滿了疏離,以及質疑。


    這一刻,圖窮匕見!


    “來了!”幽寂無比的地下暗河當中,雲道人的內心,平靜無比。


    在成就還虛的時候,雲道人便知曉,這一刻,遲早要來到,且這局麵,是自己必須要麵對的,或早或晚而已……


    是以,這一刻的到來,對這一刻的到來,雲道人沒有絲毫的動容——見著離道人的臉色,以及雲道人身上的氣機,都是沉凝無比,沒有絲毫的變化,一旁的聞道人等,在心中對這兩人,也是更加的防備,更加的重視。


    “那戚師兄以為,那妖孽見識靈網,是在風師兄隕落之前,還是在風師弟隕落之後呢?”沉靜當中,雲道人的聲音響起,卻是又將這個問題,給拋了回去。


    然後,地下暗河,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當中。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連續幾次的發難之後,那暗河之下,戚長宇也沒有了先前的意氣,不再出聲。


    “聞師兄以為呢?”十多個呼吸之後,雲道人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到了聞道人的身上,而聞道人,則隻是搖頭。


    “此事,多說無益。”


    “沒有證據,一切都隻是妄言。”


    “此事,既然涉及風師弟死後清譽,妄言便難免有構陷之嫌!”


    “天師府中,構陷同門,乃是大罪!”聞道人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響起,“是以,以我之前,不若揭過此事如何?”


    “雖然這一次,我們沒有拿下那妖孽,但至少證明,那妖孽,還不曾盡取故黃河水神君的傳承,否則的話,也不至於冒險逗留於此!”聞道人緩緩的說著,而這地下暗河當中,無論是聞道人身旁的幾人,還是雲道人以及離道人,都是沉默無比的,聽這聞道人這似乎是在給雙方轉圜的言語。


    “也好。”又一陣子之後,雲道人才是點了點頭,“聞師兄說的,不無道理。”


    “不過師妹也不是沒有脾氣,下一次,要事再叫我聽到,有誰想要構陷風師兄的話,就不要怪我翻臉了!”言語之後,雲道人的目光,才是在四下環繞一圈,依舊是沒有任何的發現,這個時候,雲道人才是帶著離道人離開了這地下暗河。


    而在雲道人和離道人離開之後,這地下暗河當中,才沒有了先前如同暴雨來臨一般的壓抑,然而,地下暗河當中的眾人,臉上卻依舊是一臉的凝然。


    所有人都清楚,雖然這一次,看似隻是戚長宇盛怒攻心之下而引起的爭端,但實際上,哪怕是有著聞道人轉圜,但在這之後,彼此之間的裂痕,已經無無法彌補——分屬於雙方的八位合道半仙,對另一方,都有了懷疑,而想要消除這種懷疑,除非是他們同時發現,太攀所編造出來的這個謊言的破綻,以及謊言之後的真相,然而,這可能嗎?


    太攀再如何的自負,再如何的愚蠢,也該是知曉,這一次之後,‘水靈清’便得在這黃河之畔,銷聲匿跡了。


    一直到年節,他準備帶著眾妖靈們離開的之前,水靈清的蹤跡,才會在這黃河之畔,再一次的顯現出來,在引開天師府注意力的同時,也是將天師府彼此之間的裂痕,給徹底的撕開!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推移,天師府的眾位合道半仙們之間的裂痕,也是越發的明顯,而這黃河之畔,天氣越發凜冽的同時,氣氛也是愈加的壓抑,叫人難以自持,甚至,那些尋常的天師府弟子們,也同樣是敏銳的察覺到了那些元神前輩們之間隱隱的敵對,以至於,這些尋常的天師府弟子們,心頭凜然之下,平日裏的巡邏,也變得敷衍了不少,甚至,這些尋常的天師府弟子們,連那些妖靈們的蹤跡,也不在那麽的上心。


    整個黃河之畔的局勢,就好似是在桐油上麵,堆滿了薪柴一般,隨時都會化作熊熊的火光——隻在於,到底第一顆火星,緣何而起。


    每一個人都擔心,自己會成為那一顆引燃局勢的火種,然後在傾天的火焰當中,化為烏有。


    沒有人願意成為那一顆火種,太攀自然也不願意,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太攀,也是和其他的幾個散修一般,變得深居簡出起來,都是安坐於黃河大營當中不動,輕易不再露麵……


    便是連袁盎的一些邀約,太攀也都是以修行到了緊要處為借口給推了——作為一個散修,哪怕是他和昆侖有些關係,但在這個時候,他也應該是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的螞蟻一般,在自己的蟻穴當中躲藏起來,等到暴風雨之後,再從蟻穴當中離開。


    天氣已經越來越冷,雖然黃河還不至於結冰,但黃河那浩浩蕩蕩的波濤,溫度卻已經是低的嚇人,這個時候,哪怕是水性再好的凡人,一旦是被那波濤卷入,也必然是十死無生的局麵,等不到其掙紮出來,那冰冽無比的波濤,便是將那人身上所有的溫度,都榨的幹幹淨淨,隻留下一具在隨著水波漂流的僵屍。


    這些日子,黃河大營當中的修行者們,偶爾也還是會去黃河岸邊巡視一番,不過,誰都不曾見那些前來繪製地圖,探測水流的修行者們的蹤跡,顯然,便是黃河對麵的修行者們,也同樣是被這黃河之畔的局勢所影響,在功勳和性命之間,選擇了性命,一個個的,也都是窩了起來,等待著這黃河之畔的風波過去。


    “看來,在年節之前,七王的大軍,確實不打算渡河了!”又一日之後,營帳當中,太攀的心,也是徹底的鬆了下來。


    他很清楚,在黃河以南,七王的大軍,並沒有撤退,這代表著,年節之前的平靜,隻是一個假象,等到過了年節,那個時候,真正的殘酷之處,才會真正的體現出來——哪怕是他這般的神境修士,被卷入進去,也難以全身而退。


    不過,那個時候的戰爭,再如何的殘酷,也和他沒有了絲毫的幹係,因為年節之後,便是他徹底的引爆這黃河之畔的局勢的時候,而那個時候,他已經不再這黃河之畔了,黃河之畔,任局勢如何的變幻,都與他無關。


    時間,就在平靜當中,一點一天的過去,然後,到了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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