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音緩緩回了身,隻衝他一笑:“那你呢?你又在意什麽呢?我殺了你們的王,你卻不向我動手。而斯蘭舉兵而來,你卻不退一步。對待瑞安,你可以不卑不亢真心以待。對待我們這易變的舊時同窗情,又能不失初心。對待騎士的忠誠與信仰,你又能堅持如一。這一切那麽矛盾,你卻如此輕鬆自如、毫不猶疑。究竟是在意還是不在意?究竟在意的是什麽?”


    北遊聞言一愣,然後倏爾一笑:“很重要麽?”


    你問的這些?


    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是啊——這些……有什麽重要的呢。


    凡音不再言語,隻笑著轉過了身。


    ——離去。


    ……


    等她回到彌桑那邊的時候,端看一眼這略有些微妙的氣氛,便已經了然。


    於是……相當開心地撲過去了。


    “桑桑桑~太好了!慶祝你回歸單身!快跟我回東魔林吧!”


    瑞安:……


    心頭紮了一箭。


    他笑笑,卻也隻是有禮地道別:“我西幽尚有國事需處理,便不再多送,祝諸位一路平安。”


    凡音抱著彌桑,沒鳥他。魔獸們更加不會搭理。


    也隻有聯盟的隊長還算客氣的與他道了別。


    瑞安卻也不在意,隻是轉了身,率領西幽眾人回去。再沒回頭。


    那背影無端有些孤涼。


    彌桑看著他的背影,有一瞬的恍惚。


    退婚的決定。


    其實如今都應當是聯盟要求的。而無論怎麽想,都於西幽無利。


    東魔林驚世而出,徹底攪渾了這天下的局勢。


    西幽與聯盟的連弱勝強之策,也沒了存在的必要。


    畢竟。如今她與聯盟已離心。音怎麽看來也與亞藍的關係最為密切。若再連弱,豈非促使他們強強聯合?


    再說聯盟與亞藍一向沒有深怨,唯有一點對東魔林狩獵的利益之爭如今也徹底消失。


    何必為了西幽與亞藍、甚至東魔林對立?


    況且音明顯表現得不願看大婚事成,聯盟想必很願做這個順水人情。


    至於之前的那點齟齬,凡音又不在場,以她的性格也不會專門為此“告狀”。聯盟就能粉飾太平了。


    隻是於西幽而言,境地卻實在不算很好。


    西幽王徹底惹怒了音。就算看在北遊的麵子上沒有過多牽連,但終究不會對西幽多友好。


    而於亞藍的恩怨,又並非輕易可解。


    隻有牢牢抓住她,將這聯姻落實,進可掣肘聯盟,遠可搭上音。


    以他的心計,怎能不知道,若是沒有聯姻,凡音庇護北遊卻不會搭上西幽。若是聯姻,凡音為了她,便也會接受她的丈夫,以及她丈夫的國家。


    這才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但他放棄了。


    因為——她。


    彌桑垂了眸。


    因為他知道,她是斷然不願做這被擺布的棋子的。


    被西幽掣肘,被聯盟威脅,甚至還是會牽連上她的家人。


    而他,護不了她。


    所以,他放手了。


    ……


    凡音看到彌桑桑竟然在看那差點拐跑了人的大豬蹄子,頓時打翻了醋壇子!


    當然,是相當心機婊地反擊:“桑桑~人家胸口疼辣~”


    額,好吧。一點也不心機,但夠婊。


    彌桑懶懶打了個哈欠,回了句:“哦。我困了。”


    凡音:……


    嚶嚶嚶!你變了!


    你剛剛明明不是這樣的!


    說好的關心呢?!


    友誼的巨輪說翻就翻~


    當然,抱怨歸抱怨。出於本能的,某人還是一招手,就把某隻鳥招過來了。然後任勞任怨地把已經閉上眼的彌桑小祖宗,哦不是,小寶貝抱上了鳥背,調整好了個舒服的姿勢,才自己爬了上去。


    然後一揮手,小的們,撤了!


    於是烏泱泱的魔獸大軍們就相當哀怨地跑路了。


    當然,某人最後還是不忘給底下自由聯盟的人留了炸彈——


    “以後東魔林的主人便是彌桑了。希望你們回去以後告訴那個盟主,讓他將我家桑暫、居在聯盟的父親和弟弟安全送回——家。我會感激他這段時間的招待的。”


    一句話,徹底將自由聯盟的副盟主剝離成了串門的客人。


    渾然不管底下人那牙疼打臉的神情。


    畢竟,他們以為這位沒聽到的。


    但他們又能怎麽辦呢?


    隻要盟主腦子沒進shi,還不是得腆著臉送佛似的給送過去。


    ——誰讓這位連整個東魔林都送人了呢。


    鳳凰背上,始終閉著眼的彌桑,隱隱有什麽從她臉上滑過。


    她知道,這是凡音送給她最後的禮物了。


    或者說是——他們。


    東魔林之主隻有是她。她的父親和弟弟,才會真正的安全而自由。


    也隻有是她,無論是將來以斯蘭為最高信仰的亞藍、還是被瑞安完全掌控的西幽,甚至是那即使有些齟齬,也終究是看著她長大的自由聯盟。


    都才會得到真正的平和。


    至少在今生,摯友相殺的場麵——再難上演。


    彌桑攥著手心那人剛剛塞給她的東西,淺淺笑著。


    最後?


    因為她知道……


    她要走了。


    從阿三消失的那一刻起。


    她便知道了。


    知道,即使她現在睜開眼……


    也再也看不到那條人影了。


    ……


    冥界。冥王殿前。


    依舊是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冥王座上一人執筆低頭處理著政務,門前一人著紅衣,微笑而來。


    一切看似未變。


    但,她的微笑。終究多了些不同的色彩。


    “怎麽又回來了。”冥王抬了頭,看著眼前緩緩走來的少女。


    恍然見到曾經那一幕,她在萬鬼跪拜中踏步而來,卻隻說了一句話……


    一諾,千金。


    那是他身為她的父親,第一次覺得,他,根本就不懂她。


    他的女兒。


    凡音隨意地掏出了玉,“嗯,你看吧,這算可以了麽。喏,拿去勾搭漂亮女鬼吧。”


    冥王淡淡瞟了一眼,“還差些火候。”


    “嗯?差什麽?”


    “天下美玉,凡為佳品,必有靈魂。你這玉,尚缺其魂。”


    “what?”靈魂?你在逗我?


    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玩養成?


    折騰得動嘛,這老骨頭。


    冥王:“我知道你在心裏罵我。”


    “好。”


    “……”


    凡音臉上標準的微笑終於緩緩……消失。


    當刻意偽造出的假象被打破……


    氣氛終是沉默。


    許久,冥王開口:


    “這次的事情,你動用了超越了那個世界的力量,所以你是被強行剝離出那個世界的。你的神魂也受到了極大創傷。而你走後,那個身份也不會再存在。”


    “我知道。”


    “……”所以,值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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