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歌再睜開眼的時候,心神非常非常平靜,什麽感覺都一點沒有。嗯。


    即使,他正靠在一個人的懷裏。


    即使,那人是個連看一眼都挑戰人類心率極限的貨色。


    但他依舊是個高冷的美男紙。優雅淡定,孤高清冷如鬆上白雪,劍上霜寒。


    嗯。至少他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至於魔帝無名?


    她被懷中人那猛地一下顫抖驚動了,於是低了頭去看。


    就見到了渾身僵硬到石化的人一動不動,宛如被猛獸抓住了後頸,吃掉前還要被戲弄兩下的小貓。


    一臉的生無可戀。


    倒也是可愛。


    她抬了手,順了順小貓有些雜亂的發絲,那發柔順著,如墨如綢,手感極好。


    然後果然就看見小貓嚇地縮了縮。但仍舊強撐著一動沒敢動。


    頗有些英勇就義的悲愴之感。


    於是鬆了手,取過棉枕,讓他依靠著。


    “你呀,何須如此……”


    她低低說著,語氣那般溫柔。


    “總歸都是因為箏……”


    他低垂著眉眼,臉色蒼白著,語氣顯得有些落魄:


    “若非為救箏,怪老魔主也不用跋涉邊疆……”


    盡管他才應當是最無辜的那個,被牽連又遷怒,但仍舊將所有罪責攬盡。


    “陛下……您不該救我的……”


    他說著便抬了眼,有幾分戚戚慘然。


    無名驀地一頓,未發一言。


    隻看著這人用著那般低的姿態,嘴唇動了幾番,終究還是吐出了那句——


    “如何值得…啊……”


    卑微地令人心顫。


    ……


    後來,那位死門歸來的魔後榮寵更盛,魔帝萬般順著捧著嬌寵著,成了真真正正的藍顏禍水。


    海棠壓盡群芳色,滿城桃李不知春。有美一枝花開時,獨霸君心帝王側。


    而此時,盛寵滿身,風光無二的箏歌一臉憂傷。


    原因嘛也沒什麽,不過是又雙叒叕獨孤空閨了而已。


    啊,這漫漫長夜……還是睡覺好了。


    箏歌一臉冷漠地關上了窗戶,擋住了一扇幽幽月色,冷冷夜孤床。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有人睜了眼。


    白衣清清淡淡的,踏出了門,又悠悠轉出了那迷霧般的寢宮。


    然後,他抬了眸,看到了一個新世界。


    此方世界立足於天地,卻蔽星日,脫俗世,泠泠偏安於一隅,自成一方體製。


    唯這一輪血月而已。


    白日懸月,普照一境。那,夜晚呢。


    它沉寂著。靜謐地仿佛世界都沉睡了般,再無一絲呼吸。


    當世界失去了最後一絲光色,放眼隻有一片茫茫。那份絕望,存在於無一絲生機的世界裏。


    那是死亡。


    箏歌有一瞬間恍然以為自己仍處在之前那個世界裏,那最接近死亡的時刻,永恒之孤獨,無生之絕望。


    他沒由來地升起了一股怨氣,仿佛那是什麽他最厭惡,甚至於痛恨的東西。


    那麽深惡痛絕。


    然後,他笑了。


    端是雪底冰河開出並蒂蓮,一瓣清漣,一瓣姝豔,素衣桃花麵,中立白玉弁。本是最美的風華,姹紫嫣紅都可壓的顏,卻偏生長在了這荒蕪的世間。


    他就是唯一。


    那微微用力便能捏碎他咽喉的鬼手,停下了。


    “從前若夜裏難眠,總會出來觀月散心,這習慣,箏倒是還沒能改掉,在這裏終究是不太合時宜了。”


    箏歌仿佛絲毫沒有感受到那恐怖殺機,與友閑談般的散淡。笑容款款,如玉宛宛。


    代表死亡的鬼氣湧動了起來,映出眼前一人鬼麵如幽冥:“我說過……”


    “啊,您是說子時後不要出門嘛?可是現在……還沒到子時吧……嗯……”


    這白衣的金貴人兒思索著,仿佛忽然被什麽難住了,抬了一雙眼,笑意吟吟地看著她……


    “而且,您又是怎麽判定時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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