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上夜班,直到半夜十二點鍾,回到家後,怎麽也睡不著了,他不停地撥動恒大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張恒的電話。張恒的手機已經關機。


    秦南有事想找他。秦南白天接到了他夫人從美國打來的電話。她告訴他,需要他給她和孩子寄些錢去。也就是吃中午飯的時候,秦南與張恒說好了,將秦南自有的一套還沒有辦好手續的房子,在張恒那裏兌換成現金。張恒答應晚上要給秦南打電話。整個一個晚上,秦南也沒有接到張恒的電話,於是,秦南有點兒著急。他唯恐張恒答應他的事會中途生變。


    第二天上午,秦南不用去單位,他在屋裏來回地走著,還是不斷地和張恒聯係著。快到中午的時候,電話終於打通了,但打通的不是張恒的手機,而是他公司辦公室的電話。接電話的人不是張恒,而是恒大


    房地產開發公司項目部的一個人,那人告訴秦南,說是張恒出事了。至於張恒出了什麽事,那人什麽也沒有說,這讓秦南的心裏一下子緊張起來。


    秦南不知道張恒究竟出了什麽事,可秦南的心裏最先想到的就是他和張恒那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和張恒的關係,說是連襟,可他卻從不張揚。原因很簡單,張恒的房地產業做得已經很大了,有讓秦南炫耀他們之間是親戚的借口;可張恒在外麵的人緣,也有讓秦南沉默寡言的理由。張恒和他的前任夫人,也就是秦南的小姨子早就離了婚,而離婚那件事鬧得是一塌糊塗。


    那是在張恒還沒有開房地產開發公司之前,他先是做了一段水產品的生意,說是水產品生意,其實就是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床,騎上一輛破


    摩托車,去幾十公裏以外的海邊收購漁民們剛從海上打撈上來的海產品,低價收上來,再運到城裏,高價賣給飯店。那時,他還是付出了不少辛苦的,他慢慢有了點兒錢,接觸的人也多少有了點兒變化。再後來,他在城裏辦起了一家水產品公司,就不再需要去海邊辛苦了,隻等坐收那些送來的海產品就行。那些漁民們見他的生意做得大了,就把打撈上來的海產品集中起來運到城裏,再由張恒往外分銷。這讓張恒嚐到了甜頭。他的眼光越來越遠,胃口也越來越大。


    也就是從這時開始,他開始變了,他看不起原來的夫人了。他的夫人在張恒的眼裏儼然成了一堆消了磁的破鐵,沒有了一絲的引力。


    也還是在這個時候,他結識了佳麗酒店餐飲部的女經理明華,這給了他一個機遇,一個連做夢都難以夢到的機遇。


    明華的爸爸最早是一個區的區長,手裏掌握著實權。他苦於自己三個成不了大器的女兒,而讓眼前一個個發財的機會輕易地擦肩而過。


    明華也並不滿意自己的工作,認識了張恒後,她覺得張恒不像自己已經離了婚的男人那樣窩囊。再加上張恒一米八幾的大個子,一張很男人的臉,看上去,就是一表人才,於是,很快就委身於了張恒。在準丈人的幫助下,張恒最先是在房地產剛剛起步,還充滿血腥味的時候,幾乎是沒用什麽代價就得到了開發兩座樓盤的機會。就這樣,他所開發的樓盤,由最初的一平方米隻賣幾百元,發展到眼下的一平方米可以賣到一萬三四千元。他迅速地完成了資本的積累,如今,他早就躋身於房地產老總的行列裏了。


    那還是張恒在準丈人的幫助下發了財以後,明華和張恒終於舉行了婚禮,結婚後不到一年,他們就有了一個孩子,那是一個很可愛的男孩兒。可好景不長,他們很快就離了婚。那還是在孩子不太大的時候,張恒發現明華在和他結婚的前後,還和另外的一個男人很要好,他為此對她產生過懷疑。離婚並沒有費多少周折,那是因為他們之間開始結合的基礎就不怎麽牢固,再加上當時張恒發現了明華和別的男人很要好後,就開始懷疑那個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他越看越覺得那孩子不像自己,為此與明華吵鬧過。明華感覺受到了汙辱,哭天喊地也沒有用,他們很快就辦了離婚手續。離婚後,明華帶著孩子走了。再後來,張恒隻知道她去了美國,他聽說明華臨走時,並沒有把孩子帶走。他曾經產生過去見一見孩子的想法,可一想到當初別人議論那個孩子根本就不像他時,他也就打消了那個念頭。


    自從張恒和他的第一任夫人分手後,秦南表麵上也像他自己的夫人佟雪一樣對張恒深惡痛絕,可他對張恒根本就恨不起來,也從來就沒有那麽恨過。因為除了秦南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之外,他還在沒有坐上副總編輯的位置之前,不時地得到過張恒的周濟。而這種周濟,秦南從來都沒有惠及到佟雪,而是都用於自己的高消費上了。因為秦南明白,佟雪是不會為五鬥米折腰的,尤其是他張恒的米。秦南的心裏是有數的,因此,表麵上他從來就沒有和張恒來往過,他也從來就沒有在別人麵前提起過張恒就是他昔日的連襟。


    秦南在屋裏坐臥不安。他是一個工於心計的人,走到了這一步十分不易,於是就越發珍惜這得來的一切,甚至連做夢都在盤算著怎樣讓自己的人生更加輝煌。他的一舉手一投足都精於算計,甚至用他鐵哥們兒的話說,他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汗珠子,都會把它看成是商品或者是一種資本。而能夠看得透他的人對他又是不屑一顧,認為他的那一套實在不夠大器,明眼人一看便知其司馬昭之心。


    時間已近中午,應該去看看汪洋了,昨天晚上自己離開醫院的時候,他還沒有出手術室呢,雖說汪洋沒有生命危險,也還是應該去看看,不能太無動於衷。況且還不知道肇事司機找到了沒有。想到這裏,秦南走進了


    衣帽間,穿好衣服正準備出門,門鈴響了起來,會是誰呢?


    他走到門鈴的可視屏前看了看。


    “哦,真的會是他?”他像是自言自語,這讓他一下子興奮起來


    幾分鍾後,張恒坐在了秦南家複式房子樓下的大廳裏。


    “你終於出現了,你單位的人說你出事了。出什麽事了?”秦南張嘴問道。


    “誰告訴你的?”張恒有幾分吃驚。


    “別管是誰告訴我的,到底出什麽事了?”


    “你先給我整點兒喝的再說。”


    秦南脫掉了剛才穿好的衣服,走進廚房。


    張恒坐在沙發上,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寧陽市著名書法家蘇雅的書法作品,八尺對開的橫幅上四個大字格外醒目:浩然正氣。他看到秦南走進廚房後一直也沒有出來,就站了起來,走到了一間開著門的看上去像是書房的門口。他走了進去,房間裏那張偌大的寫字台上,擺放著各種新聞工作的政策法規之類的書籍,張恒根本就無意去翻弄。無意間他看到了擺在寫字台上的一張秦南和他的夫人還有他的兒子的全家照。照片上的那個女人張恒是那樣地熟悉,她曾是自己的姨姐。顯然,在她的身上還能看到一些自己前夫人的影子,她們畢竟是親姐妹嘛……


    正在張恒胡思亂想的時候,秦南從背後輕聲地問了一句:“看什麽呢?”


    張恒愣了一下:“沒,沒有,不看什麽。”又接著說道:“她和孩子一直呆在美國,你一個人不寂寞嗎?”


    “還行,一忙起來就顧不了那麽多了。”


    “文化人嘛,潔身自好。好啊!”張恒不陰不陽地說道。


    “我衝好了一壺西湖龍井,上等的好茶。咱們品一品。”


    張恒隨著秦南回到


    客廳,坐到了長條沙發上。秦南也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單人沙發上。


    秦南分別為張恒和自己倒好了茶,說道:“說吧,到底出什麽事了?”


    “你真的一點兒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出了


    車禍。”


    “出了車禍?有大麻煩嗎?”秦南驚訝地問道。


    “誰知道呢?把一輛帕薩特給撞了。”張恒漫不經心地說道。


    “帕薩特,你不會把我們老總的車給撞了吧?”


    “你們老總?你們老總坐的是帕薩特?”


    “是啊,昨天晚上他遇上了車禍,正在醫院搶救呢,你沒來之前,我正想再去醫院看看他。”


    “這麽說,我昨天晚上撞的真是你們老總?”


    “他是昨天晚上在解放路上出的事。你是在哪肇的事?”


    “也是在解放路上。看來真是他了。”張恒像是很吃驚的樣子。


    “你怎麽能闖這樣的禍呢?你還想讓我找他為你朋友辦事,如果把他撞個好歹,你還怎麽辦?”


    “你還沒忘啊。還真挺夠意思。”張恒煞有介事。


    “忘?你讓我幫的什麽忙,我忘過了?”


    “是是是,是從來就沒有忘過。可我也從來就沒有讓你白忙活呀。昨天晚上,我本來是想給你打電話的,想把咱們昨天中午說好的事給你辦利索了。可沒想到遇上了那麽多事。電話都打得沒電了,全部忙完了都過了下半夜。我把錢都給你存在卡裏了,一共60萬,那都給你。”說到這裏,張恒把一張銀行卡放在了茶幾上。


    “哎,你去沒去看看汪總?”


    “我哪知道是他呀?是需要去看看,今天就去。”


    “那你昨天怎麽會逃逸了呢?”


    “什麽逃逸?我往哪逃?那路口上到處都是攝像頭,我能跑得了嗎?當時我也沒想到會把他撞進


    醫院裏,我以為隻是把車撞出了點兒毛病,所以當我接到了一個電話後,就顧不了那麽多了,開車就離開了那裏。昨天我們公司的建築工地升降機出了問題,幾個民工出了事,當時就死了兩個人,我能不趕過去嗎?要是讓你們新聞單位知道了,再給報道出去,那事就比撞上了你們汪總的事大多了。”


    “哦,是為了這個。你以為你這樣捂著,新聞單位就會不知道了。怎麽可能呢?”


    “那有什麽不可能的。前些天,省音樂學院分院在我們這的工地不就出事了嗎?樓板垮塌的時候,一下子就砸死了12個人,可你們的報道中,不就說是死了7個人嗎?沒時間和你說這些。好了,我應該走了。哎,我朋友的那件事,你還得多幫忙呀,事情辦成了的話,人家是不會虧待你的。”


    “可總得有機會呀,不然的話,我能說什麽呢?”


    “是啊,什麽事都得水到渠成。”說完,張恒神秘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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