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大人,這前些日子,館內馬匹突然食欲不振,我們便張榜尋能治馬之人,阿丸來給調理了兩天,看馬匹都恢複了,才留得此人。”周慎道。


    明靖微一頷首,倒也是不錯的理由,轉而道,“當夜負責守衛的是誰?”


    周慎眼神一動,道,“廖虎。”


    “好,宣此人。”


    廖虎一進來,人如其名,膀大腰圓,不太像驛夫,倒有點像屠夫,一進來便躬身到地,“明大人,小人有罪,請大人恕罪。”


    “何罪之有,細細道來。”


    “案發之夜,小人應當負責值守,也確實在門口站了一白天,一直到晚上,小人去茅廁解手碰到酒過三巡的副將溫迪罕大人,他說小人一直門外把守,很是辛苦,無論如何拖小人進去喝兩杯。開始我一再拒絕,說要職在身,可是禁不住他一再勸說,便跟著他一起進去喝了幾杯。誰知幾杯下肚,小人便忘乎所以了,再而三,三而四地喝了起來。誰成想當天夜裏就出事了。如果小人早知道會有此事,便是給小人十個膽子,也不敢擅離職守。還請大人開恩,念在小人一向盡忠職守,放過小人這一回。”廖虎一口氣說了下來,顯是在腹中不知練過多少回了。


    當他說到溫迪罕的時候,明靖與濟爾博特對視了一眼。濟爾博特若有所思地抄了雙臂,往窗口走去,望向外麵。


    “你的罪責自己倒也還清楚,不過,同樣是擅離職守,也是分輕重的,這從輕抑或從重還要往後看,你可了解?”明靖在卷宗上記錄完了,才抬頭對廖虎道。


    “是,小人明白,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廖虎鄭重點頭。


    “楊喜喊走水之時,你在何處?”


    “小人當時就在溫迪罕大人的桌上吃酒,不瞞您說,小人從小嗜酒,這肚子就是喝酒喝出來的。”


    “當日你與阿丸可有接觸?是否發現什麽異樣?”


    “小人辰時和上一班的佟祥換班站崗,辰時多點阿丸便運了一車草料回來,他平時也不理人,小人也沒和他搭話。要說異樣嗎,這眼神似乎是有點直勾勾的。對了,平日裏他都是喂完了馬匹、鴿子,就做打掃,那天他回屋裏呆了好半天,才出來打掃的。”廖虎回憶起了這個不同尋常的細節。


    “哦?阿丸是住在館內得嗎?”明靖問向周慎。


    周慎道,“回大人,阿丸說他以前的小木屋被雷劈中燒著了,無處安身,自來了館內,一直住在柴房裏,就是一張床的位置,下官就給他安排了。”


    “他死之後,房間可有動過?”


    “沒有,大人可要前去看看?”周慎道。


    明靖點點頭,周慎、廖虎一路引路,下樓往柴房走去。


    到了跟前一開門,房間居然沒有窗戶,裏麵一股子黴味,廖虎點了兩盞燭火,進去把房間照亮,眾人才走了進來,一屋子的柴火,在門後角落裏是一張不足一人長的木榻,睡在上麵顯然連腳都伸不開。


    明靖的眼睛往榻上一看,周慎便趕緊過去,廖虎道,“大人,我來。”趕在前麵,把被褥一層層接起來,查驗了一番,沒兩層便到底了,廖虎望向眾人,搖搖頭。


    “阿丸來的時候可有行囊?”


    周慎看了一眼廖虎,兩人回憶了一下,並沒有什麽印象,均自搖頭。


    明靖在屋裏又掃視了一遍,目光落在門後的一頂帽子上。


    “對對,”廖虎道,“這頂帽子是阿丸的。”說著一伸手摘了下來,拍了拍上麵的塵土,遞給了明靖。


    明靖拿在手裏看了一下,用手在帽簷邊挨著捏了一圈,到了一處聽了下來,翻到帽子裏麵,在剛才的位置上,伸指摳了兩下,便掉下來一個小紙簽,明靖在打開的時候,周慎便舉了一盞燭火過來,隻見上麵寫道——


    “今日子時於館後門外備快馬一匹,滅掉館內所有馬匹,醜時於無名山可得千兩紋銀。任怡。”


    “還是衝著任姑娘來的。”明靖看了搖搖頭,遞給濟爾博特,濟爾博特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大人,還要再進一步搜查嗎?我找人來把屋裏的東西都清出去?”周慎問道。


    “不必了,即便有真實的證據,估計也被抹去了。”


    明靖一行人重新回到世子的房間,此時有人來報,“大人,您讓傳的仵作到了。”


    “好,傳仵作。”明靖道。


    “仵作許清見過大人。”


    “阿丸是何時死亡?死因又是為何?”


    “回大人,阿丸死亡時間約莫子時過半,乃毒發身亡。”


    “是何類毒藥?見血封喉?還是慢性中毒。”


    “後者,阿丸無外傷,死前未受到攻任何擊,死後麵容呈青色,下官在其嘔吐物裏化驗出有慢性毒藥雷公藤的成分,此藥藥量小舒筋活血,量大便是毒藥。判斷服毒時間應在兩個時辰前,毒藥應是下在當日晚飯中,常理乃一天後發作,但用量較大,所以提前發作。根據阿丸的嘔吐物來看,未能消化掉的晚間餐食有黑胡椒羊肉湯,雷公藤味微苦、澀,濃重的黑胡椒掩蓋了雷公藤的味道,所以阿丸未能察覺。同樣,下藥之人也是有所準備,故意加在其中。”


    明靖暗道,終於聽到一個還不錯的消息,要麽便是栽贓陷害之人沒有提前核對好細節,提前下毒便把可能性指向了第三人,“繼續說,還有什麽發現?”


    “阿丸的臉上有處胎記樣的青斑,下官擦掉顏色後,發現是剝去的一塊皮膚,但並未剝淨,細觀之應是當年黥麵(墨刑)留下的囚字,因為去除不淨故而以色斑掩蓋。”


    此話一出,周慎撲通跪倒在地,“大人,下官確實以為阿丸臉上長有胎記,不知其是戴罪之身。隻因麵貌醜陋,一般人都不願多看其幾眼,都怪下官未曾發現,此後用人必用有根有底之人,絕不敢再犯。”


    明靖並未搭理他,對著許清道,“仵作,對著阿丸的臉,與館內共事之人商議著畫出他生前的樣子,交予邊城縣令查案底,同時城內張榜,追查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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