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隻顧診治蕭衍,情急之中借了嘉茵的身體,萬沒想到竟被太後拿來做文章。直聽得我脊背寒涼,渾身顫抖。


    太後身後百官無不麵麵相覷,站得遠些地低頭私語。


    太後一回眸之際,所有人都垂首不語,“禮部洪大人何在?”


    “回太後,臣在。”縮在人堆裏的洪鵠無奈出列。


    太後回轉身來,逼視洪鵠道,“怎麽?哀家所言於理不合嗎?”


    懾於太後淫威,洪鵠戰戰兢兢地退後一步躬身道,“這,微臣說一下大梁擇後冊封的程序吧。首先人選,其一是高貴的出身,皇室或位高之臣的女子優先,才能對陛下的江山社稷有輔助作用,才能母儀天下統領六宮。


    其二擇優,品貌需為佼佼者,會對所有條件符合的女子,會進行選拔。其三驗身,這裏就不細說了。最後既是為陛下選後,自是要經過陛下首肯。


    關於冊封,先由禮部和工部將製好的冊封送交內閣,禮部奏請,命大學士、尚書一人充冊封使,侍郎、學士一人充副使……“


    “夠了。嘉茵本是皇室背景,品貌更是人中龍鳳,便是置於人群中選拔,必可脫穎而出,這些是有目共睹。至於陛下,既然他還未醒,不妨先大婚,待他醒來冊封後位還是貴妃都由得他。


    以嘉茵之資,位份不會再低於貴妃了,更何況中宮虛空多年,並無更合適人選。洪大人說的冊封程序就等後麵再操辦吧,現下先安排大婚,讓國師這兩天選個吉時拿給我看。“言罷無視在場群臣反應,在婢女的攙扶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好囂張的婦人,趁蕭衍反抗不得,她自說自話地就安排了他的人生。


    而他曾允諾此一生隻我一人,他說若我不喜歡皇宮裏的生活,他娶我之後聽潮閣便是我們的家,每日他上朝處理國事後便回來陪我。恍如昨日,言猶在耳。


    這些日子以來我本努力克製著不去憶起關於他的一切,可當他再次向我走來,我才發現我封存於心底的回憶是如此不堪一擊,所有往事隨他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打上烙印般的卷土重來。


    有那麽一瞬我甚至盼望這是真虛境內白璃為擊潰我而設下的幻境,可是真的是幻境嗎?為什麽我見到止戰滿眼忿然,焦慮地四處尋找著什麽,該是盼望我能親見且有所行動,可眼下我已自顧不暇。


    我懊惱著自己的輕率,忽視了深宮險惡,隻覺得自己一顆心不斷下沉,軀體冰冷。我從不在意所謂的後位,卻絕不能容忍別人覬覦我的阿練,分享他的愛,他的人。


    噬心之痛難忍,一口鮮血上湧嗆出,我俯身之際法寶袋摔落身畔,法器散落在地。我周邊的結界隨之顫動,更縮近數尺,群蛇電光火石地迫近,卻仍是與結界保持了小段距離。


    我無力地看著麵前我視若珍寶的件件法器,卻無動於衷,唯眼淚跟著止不住地流下。


    而在一滴眼淚無意中滴落滾出的桃花珀上之時,卻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隨那滴淚水暈染在整枚桃花珀上,花心中跟著升騰起一陣濃濃霧氣,漸漸顯作人形,越來越清晰,我茫然地注視著,直至雲霧退散,他完整地出現在我麵前。


    是我無比熟悉的麵孔,是曾讓我滿懷愧疚之人,他鎖著雙眉眸子裏宛似燃起了一團碧色幽火,閃電般地上來就緊緊扼住我的頸項。


    我本已為適才之事覺得無法呼吸,此刻也不差他來找我尋仇。


    我望著他淒楚一笑,閉目待死。


    他卻緩緩鬆開了手,轉而捏著我的肩膀咬牙切齒道,“你為何如此狠心,棄我於不顧自行離開,我待你不薄,你心能安?”


    “你是這世上我唯一虧欠如此之多的人,於這幻境中雖知你是假的,但與其死在他人手中,不如還命於你,黃泉如能再見,我心裏也能好過些。


    再有,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當日已起誓,在我助亞昱重生之日,必重回地宮找你,哪怕你就剩一截小指,我也帶你出壁畫。我答應過你,一起來,一起走。”我再次閉上眼睛,待他動手,而我肩上的手陡然一鬆。


    “看著我,你當真肯為我去死?”他左手食指托了我下巴,迫我看向他,而他眯著深紫色的雙眸似在揣測著我的真實想法,一如初見的冷漠,嗬,傲慢的阿史那斐羅。


    “不求你原諒,這是我欠你的。”我迎視他的目光。


    他驀然把我推開,抬手恨恨地輕敲了我腦袋一下道,“若非當日你對著桃花珀說的每句話我在地宮之中都聽到了,你今日早就死在我手中了。你當真以為我是來尋你索命的?”


    他此言一出,我整個人石化了,“你說你在地宮裏聽到了,難道你沒死嗎?”我猛然低頭看向腳踝,反應著,“不對,你是幻象,無隱五靈環沒有變化,你是從桃花珀裏出來的,所以,你是白璃造出來騙我的。”但我又分明覺得眼前的他是無害的,反而生出幾分安全感。


    斐羅粲然一笑,“還記得本王賜你的無隱五靈環,不錯。”說著,突然伸手捏了我臉一把,“疼嗎?”


    我惱羞成怒,臉色一沉,一把打開他的手,思忖著管你是什麽,再幹犯我要你好看,靈力貫至全身,蓄勢待發。


    他一副見我不可救藥的樣子,無奈道,“我的手可是溫的?你一會兒以為我死了回來索命,一會兒又覺得我是幻象,是被這真虛境整得糊塗了吧。”


    我聞言回顧了一下,我的臉是疼了,他的手似是溫的,也所以,他真的沒死,活得好好的。抬頭看到他似笑非笑地盯著我看,我忍不住撲上前去,抱住他捶打著他痛哭道,“沒死你為什麽不早早出來?害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負罪這麽久。你可知道這一路闖關我自己一個人多辛苦,你怎麽可以撇下我不管。”


    不知是否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斐羅遲疑著伸臂抱住我,我本以為他會輕拍我脊背安撫我,卻未想他越擁越緊,低下頭在我耳畔呼吸可聞,道,“來了,這不是來了嗎?”


    我心中一驚,莫可名狀的感覺湧上心頭,可不是這樣,我側身避開他溫熱的臉龐,渾身僵硬地一點點掙脫他,抬手拭幹淚水,退至安全距離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沒跟我說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是如何死裏逃生的?地宮中最後見你的樣子已經周身凝霜了,我以為你真的……”


    他不悅地看著我,隱忍了片刻才道,“若你還沒想好,便不要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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