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森森冰流轟然湧向血魔,饒是他功力深厚奮力抵禦,也自腳而上漸被冰凍。玉隱一雙赤目似要爆出眼眶,瘋了一般急於掙脫,而蛇靈兒蟒身卻越收越近,絲毫不給他喘息之機。


    我心中剛為辦法奏效而慶幸,他卻赤目一轉,寒芒如飛刀向我臉上掃來,不祥之感閃念而過,我不由得全身戒備。


    下一刻玉隱手中血飲狂刀陡然全力出手,是搏命一擊,滿載煞氣犀利無比,閃電般向我襲來。


    我手持桃花扇本可揮扇反擊,臨到出手卻猶豫了,我若全力回擊,這世間靈力至極兩大法器的衝擊不可避免會傷及近旁兩人,血飲狂刀左邊是斐羅,右邊是白澤,向任何一方都避無可避,而單桃花扇也能將他們送到不知哪裏去。


    血飲狂刀帶著赤練光芒卻一息不停地向我當胸飛刺而來,斐羅正在施展寒冰真氣的關鍵當口,眼睜睜看著卻分身不得,喑啞著對我嘶吼道,“快躲。”


    在我猶疑的一瞬,白澤人影晃至我身前,使了判官筆以四兩撥千斤之勢挑開血飲狂刀,卻不想此刀詭譎,竟能遇阻分離。刀頭飛出直插入地,剩下一截方向不改,直直刺入擋在我身前的白澤腹中,瞬間力透他腰際,血刃而出。


    殷紅的鮮血自白澤傷口和口中噴湧而出,地麵上刹那若有朵妖冶的彼岸花恣意綻放。彼岸花,白澤氣數已盡之相,我心頭一凜,伸手攙了已單膝著地的他。


    如我這般乍見之下並無深交之人,他卻毫不猶豫甘願代我擋了此刀,而我卻在畢方一事上曾那樣置疑他的人品。想到此處不由得熱淚滑落,輕喚一聲,“白澤君撐住。”出手連點他傷口周邊大穴止血。


    耳中傳來血魔玉隱的怒斥,“白澤,你充其量是再封印我十萬年,我開你膛送你西歸,還是我劃算,哈哈哈。”而那狂肆笑聲漸低,是寒冰真氣已發揮效用。


    蛇靈兒伺機飛回我身畔,自動化回無隱五靈環,瑟瑟不止地偎向我腳踝取暖。


    白澤顧不得重傷在身,氣息已不勻,撐著站起來對我道,“快,快扶我過去,機會稍縱即逝。”


    我和斐羅分別把他兩臂架在肩上,幾乎拖著他至被冰封的玉隱麵前,他手中的判官筆已拿地很是吃力,集了周身最後靈力,顫抖著在玉隱印堂和胸口,劃下了“封”字咒,又一掌將其擊落入黑潭之中。


    上古魔頭玉隱終被再次封禁,至少可再一個十萬年免得世間起滔天風浪,白澤長籲出一口氣,四周也重歸寂靜。


    用盡力氣的白澤整個人癱軟在地,我抽泣著扶他靠在斐羅肩頭,抬手吸回了初時被他擊落的匕首去割掌心傷口,打算給他喂食鮮血,卻被他伸手阻止,搖頭道,“不必了,將死之人,徒勞之舉。”他雖盡力調整呼吸,可也隻能斷斷續續地表達意思。


    “白澤君,對不起,是我引得血魔重現,我若不來,你不會受此重傷。”我扯著他的手臂,淚流滿麵自責不已。


    “丫頭不必,本是,燈枯油竭之身。每日子時午時兩次,妖毒之苦,這是,解脫了我。”


    言及此處,白澤一口鮮血再次湧出,他閉了眼睛,麵上表情似在努力抑製痛苦,我拿衣袖給他拭去血跡,哭著問道,“白澤君可還有什麽心願,桃子自當,自當盡力實現。”


    白澤費力掀起眼簾,巴巴地望著我,用最後的力氣握了我的手道,“告訴,畢方,對,不住他,我這,一生,錯了,一次,還不了,他的,來生,還。”


    “嗯,”我不住點頭,回握他的手道,“我都轉告他,可還有其它?”


    白澤臉現一絲苦笑,氣息散亂道,“若能,見到,阿凰,說,我不,後悔,幸福,不是長生,不老,不是,權傾天,下,是她的,笑……”


    說完笑字,白澤雙眸中帶著最後幸福的笑意神識散盡,溘然長逝了。


    斐羅放他平躺在地,而白澤恐怖的陰陽麵孔卻赫然發生了變化,似是妖毒隨生命消亡而盡散,現出了本來的麵目,是盛年之下冰肌玉骨的美男子。卻如畢方所言,與昆侖其他幾聖相比,容顏猶在眾人之上。


    片刻,我拭去眼淚對斐羅道,“我們塑一具冰棺給他吧。”


    斐羅知我心中愧意難抵,雖是消耗巨大,但也當下運起寒冰真氣。


    不多時地麵上便現出一具冰棺,將白澤置於棺中,我持了他的判官筆,在冰棺上鑿下字句——


    太極渚上翁垂釣,一竿雙探黑白潭。


    震懾邪魔渡仙靈,舍身成仁皆為道。


    刻罷,我將判官筆置於白澤身旁,又加了結界,向白澤垂首至地拜了三拜,才將冰棺沉於白潭之中,讓他長眠於他一生捍衛之地。


    斐羅攙我起身,為我拭去臉上淚水。歸去扁舟之上,我抱膝一路無語,心中悵然,畢方口中那個驚采絕豔、玉樹臨風、運籌帷幄,決勝千裏,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屈指一動而天下亂之人,就如此作古了。而為我所累,自此昆侖七聖該更名為六聖了。


    恒山雍厝峰,再見畢方姒嫿之時,我臉上淚痕猶自未幹,姒嫿一臉驚異,也難怪認識以來,她從未見我如此模樣。姒嫿滿腹疑問舉眸投向斐羅,斐羅側首不語。


    而畢方自我黯然神情似猜出端倪,但卻不能置信一般,眼神向我求證。


    我將白澤原話轉述,包括他盼對阿凰所說的那一段,以及畢方在地宮的十萬年間,白澤選擇了最苦的差事,日夜飽受妖毒折磨,且在我被血魔攻擊的危機之時挺身相救,以至傷重不治的所有原委悉數道來。姒嫿自始至終在我身邊攬著我,陪我落淚給我無聲地安慰。


    畢方神情肅穆,卻難掩失去人生知己的傷情,半晌才自語似的喃喃道,“我畢方何曾看錯過人,他舍了後半生都在彌補過錯,終究是在乎我這老友的。


    而雪凰會笑?多少萬年來都沒見她笑過。怪不得白澤會為情所誤,我可從未發現原來他竟是心儀雪凰的。妖孽,都是這妖孽作亂,舍得以親生兒子性命栽贓別人的人,可是什麽事做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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