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川知縣府中。


    燈火通明的書房裏,有兩道身影倒影在緊閉的房門之上,其中一人拿著一封加急的書信正在認真的審閱著,而另一個人則坐在一旁的茶桌旁,盯著他的神情。


    他微微變化的神情,讓喝茶的人急忙起身,走至知縣徐澤的身旁詢問,“可是發生了什麽不妥的事情?”


    遞出信件,徐澤輕笑了然的看了師爺白素一眼,搖了搖頭,“早聞帝京攝政王世子失蹤,原以為這是一件傳言,不料想是真的,你說這...哎喲..”


    徐澤富態的臉龐上掛著輕笑,語氣雖顯得委婉和可惜,神情卻絲毫沒有如他言辭那般,反而狂妄戲謔的看了白素一眼,好似對這種情況早已見怪不怪。


    師爺伸手接過信件打量了幾眼,眼眸微轉凝神沉思,稍顯嚴肅的神情在他抬眸的那一瞬間化作輕哼的笑,花白的發絲毫沒有掩蓋他的.精.氣神。


    舉起信件搖晃了兩下,他語重心長的歎惋,“這權貴之間還真會玩啊,官家公子更是如此,也不知是真失蹤還是鬧脾氣了。”


    徐澤走到茶桌的一側坐下,端起茶杯,拾起茶蓋,眼皮微抬,嘲諷道,“不管是真是假,反正與我這偏遠的陵川縣是沒有什麽關係,我們就安心在這裏,守著這窮鄉僻壤和這群.刁.民,安安心心的發我們的財,誰也奈何我不得。”


    要不是需要等待機會,以他們家族的關係,他怎麽回來這偏遠之地,不過好在還有一些錢撈,不然那可真沒有意思了。


    至於世子嘛...連他都這麽嫌棄的地方,尊貴的世子爺怎麽會來這裏,除非他腦袋出了問題。


    “大人說的是。”白素也走過去,坐下後,給徐澤比了一個‘牛.叉’的手勢。


    而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緊接著書房的門被敲響,焦急的聲音喊著,“大人,大人,不好了,世子來了。”


    突如其來的響聲和叫喊聲嚇得徐澤茶杯都沒拿穩,直接落到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盯著地上破碎的瓷器愣了幾秒,回神後他神情有一些不悅,接著他急忙站起身,顧不得身上的茶漬直接走到門前,一把將門打開。


    語氣有些急促和疑惑,“你說誰來了?”


    下人彎腰指著後麵的走廊,“大人,府邸後門許多人堵著,也不知誰說世子來了咱們府上了。”


    過來的白素急忙追問,“那可有人進來過啊。”


    下人有些遲疑,臉上也是一臉的不知所雲,“沒看清,好像之前有一道白影閃過,小人還以為是白貓呢,沒想到接下來不知怎的就來了許多人,他們都說咱們藏了世子。”


    徐澤沉默,想了想,久久不發一言。


    這時旁邊的白素見他沉默,又見下人在等候著,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他對著選擇提議道,“大人,現在須得趕緊遣散這群造謠生事的人,否則這件事傳來出去,可不得了。”


    一想有理,沉默的徐澤開口吩咐道,“去把那群胡鬧的百姓給我轟走,誰要是散播不好的消息,全部給我關進大牢裏。”


    下人急忙點頭回複,說完便轉身跑著離開。


    等他離開,徐澤歎了一口氣,有些複雜的說道,“但願這則消息能夠盡快遏製,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綁架窩藏世子的罪名,他一條可都吃不消啊。


    師爺白素捋了捋胡子,遲疑的詢問,“大人無須擔心,有什麽還有主家可以撐著,這件事突然而起,大人不妨回想一下,近期可是有得罪什麽人?”


    徐澤臉一下子黑了下來,心底原本因為造謠的事情鬱悶,現在一聽對方這話,擺明了說自己,心中更是壓著一團火,輕哼直言道,“本官如何,師爺難道不清楚?”


    平日裏所獲錢財,有他的就有白素一份,現在禍事要來了,他倒是把自己撇開,說他得罪了人。


    見徐澤生氣,白素急忙安撫,“屬下不是那個意思,屬下的意思是如果大人沒有得罪別人,百姓雖有怨卻不敢輕言,而且世子的消息按理說陵川的人該是不知情的才是。”


    聽到他這麽說,徐澤心上鬱悶退卻幾分,“你的意思是?”


    白素有意無意的暗示道,“會不會隻是一個湊巧,而那些百姓故意嚇唬大人的,再說世子又不是普通人,自己金貴著,又怎麽會來這裏。”


    這麽一說,徐澤也覺得有幾分道理,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不過轉念徐澤想到今日自己所獲消息,又想攝政王對於世子的愛護,看來他不能等到明日行動了,必須今日將世子失蹤的消息散布出去。


    思慮再三後,他便對著白素道,“師爺,原本本官想等到明日在處理世子的事情,現在這一出,勞煩你現在親自將世子的畫像分發下去,在陵川縣讓人注意一些,另外派人查一查這是誰散布出來的謠言。”


    立馬明白他意圖的白素,笑著領命,“是,大人,小人這就去。”


    徐澤滿意的點頭,“嗯。”


    得到任務白素也不再多呆,轉身朝著下人走過的方向走去。


    蟬鳴聲聒噪的響起,徐澤在院中走了幾圈,步伐漸漸停了下來,抬眸望向天空,風吹動雲層遮擋了明亮的明月,朦朧間大地多了一層神秘危險。


    路過後門外,師爺走過去看到匯報的小廝、衙役和圍觀的人對峙著,氣勢上圍觀的人明顯因為府衙這邊放下的話弱了一些。


    站在最前麵匯報的下人指著眾人道,“造謠生事,聚眾鬧事,你們都想進大牢是不是?”


    聽到這話,眾人後退了一步,臉上的神情紛紛露出了鄙夷之色。


    而就在此時,這群人後麵的一個人,突然準備有所動作,想往前行,剛邁出一步就被身後的人一把拉住了胳膊肘。


    那人嚇了一跳的下意識回眸,借著零星昏暗的月光他看清了眼前的人,臉上露出了驚訝,“小...”


    “噓!”昏暗中,那人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那人點了點頭,又複雜的回頭看了一眼眾人,目光最後停在了白素身上片刻,才轉頭跟上了慕蘿。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來到了一處燈火明亮熱鬧的街巷,柔和的光映照在她的身上多了一分柔和與神秘。


    走了一會兒,她撇頭對著並肩而走的人開口,“茶叔,我準備離開去找我的朋友了。”


    早就有所準備的茶叔點了點頭,有些感慨,“我們夫妻一直都認為這麽好的孩子不可能會是一個人,有可以找的人就去找吧。”


    慕蘿笑道,“謝謝茶叔這麽久的照顧,也替我謝謝茶嬸。”


    茶叔點頭,“好。”


    說完這些,慕蘿在對方慈愛的眼中看到了不舍,但她明白留在這裏事情是不會得到任何解決的,最好保護他們的方法便是保持距離。


    有句話說的很好,一時的離別是為了未來更長久的在一起,那一時的距離,也是為了最後有一個好的結局。


    這麽想著,就不會覺得離別有那麽難過的。


    為了不讓氣氛變得悲傷沉重,慕蘿對著茶叔分析道,“經過今晚一鬧,容暮時的消息也會傳出去,我明日便會離開陵川,這件事我會盡全力讓它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她不能為他們做什麽堅定的保證,但置若罔聞始終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還是可以的。


    隱藏下不舍的茶叔揚起不讓她擔心的笑臉,堅定且絲毫不懷疑的說道,“我相信你,保重。”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我和你茶嬸隨時等你回來,不想在外邊了便回來。”


    心中湧上一股暖流,慕蘿笑著點頭,“好。”


    話剛落下,沾染著燈火的餘光裏出現的熟悉白影讓她一下子便認出了那人,目光隨著那抹白影,慕蘿調皮的抬了抬下顎,輕笑道,“茶叔,你看看那是誰?”


    茶叔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個行走奔跑的身影,愣了一下後直接震驚了。


    將他反應落入眼底的慕蘿眼中含笑,語氣有些鄭重道,“再見了茶叔,我先走了。”


    沒等他回神,慕蘿溫柔的笑了笑,直接朝著那抹白影的方向追了上去,留下茶叔在她離去後,嘴裏輕喃著,“不得了啊。”


    誰都沒有發現,在人群穿行的人海中,有一個人將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他深沉如深海的眼底染上了深深的孤寂與不明壓抑的情緒,而周圍好似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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