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叢世南正坐在自己的別墅裏。


    在這個公司裏,叢世南應該算是一隻狡兔,但並沒有人知道這隻狡兔究竟會有幾窟。反正他的別墅這一窟,幾乎是沒有人知道的。


    他確實是去了杭州,可幾天前就已經回到了秀水,他是悄然回到這裏的。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他住在哪裏,他甚至是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已經回到秀水。


    眼下,他不想見任何人,最不想見的就是金長永,這是他不能在任何人麵前啟齒的,當然包括金長永本人。其實,叢世南的心裏是有數的。世界性的金融危機,同樣對他產生了強烈的衝擊。他害怕金長永與他談及流動資金的問題。


    此刻,他的心事是難以言表的。


    叢世南已經應該進入退休程序了,可他本人沒有提出來,領導也沒正式和他談過此類問題。因為誰都明白,眼下中江漁業公司如果離開了他就玩不轉了。盡管眼下他早已經沒有什麽作為,可如果他這一走,就更會讓整個中江漁業公司日暮西山,氣息奄奄。


    叢世南在這個公司裏是不可一世的。他甚至在金長永麵前,常常如此。倒不僅僅是因為他遠比金長永在這個公司工作的資曆長,而是因為金長永的第一桶金,完全都是他所給予的。而三宇發展總公司的第一桶金,也有他的一份功勞。這一點,不僅僅是這個公司的普通員工,就連兩任董事長和其他領導們也承認這一點。


    當年中江漁業公司創辦之初,林家聰並沒有看錯他,他也沒有辜負過林家聰的重用。作為一個所學專業與海洋根本就不沾邊的人,卻在漁業公司內創造了當時被人們普遍稱好的奇跡,而且是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創造的,這確實是讓人刮目相看。


    可是當他如日中天的時候,當時的董事長林家聰卻毅然決然地想把他拿下來。


    林家聰這樣想,是有他的道理的。他不忍心讓叢世南走得太遠,以免將來不好收場。


    那時,林家聰基於兩點考慮,一是當時叢世南已經不滿足於正常的捕撈收入所給他帶來的巨額利益。他開始著手大量地從國外采購鮮魚進關,在船上冷凍之後,按照自捕報關。而國家規定自捕免稅,進口魚品是需要交百分之三十三的關稅的。林家聰漸漸地發現,在叢世南每年超乎尋常的經濟增長速度中,已經有大量的進口魚被運了進來,而海關竟然基本上都按照自捕魚順利放行。那是叢世南讓他們在那一批批貨物麵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緣故。


    叢世南已經從這些非法收入中,轉瞬之間成了一個成功的大老板,他不斷地投資於不同領域。那時,他對期貨也產生了興趣。


    林家聰考慮的第二點,當屬於人家的私人生活範疇。那時,在身邊工作的女性,隻要被叢世南看中,都逃不出他的獵捕。


    可是林家聰並沒有實現把叢世南拿下的願望。


    林家聰離開公司不久,叢世南就走進了第二次婚姻。


    他的第二任夫人是一個比他小得多的一位大連姑娘,足足比他小三十歲。他們認識時,她才剛剛二十歲。


    他是陪著海關的一位處長去大連打高爾夫球時,與那個女孩兒認識的。那個女孩兒叫龐小敏,就在高爾夫球場工作。她年輕漂亮,叢世南第一次見到她時,就不能自拔了。幾天之後,他就說服了她,把她帶到了秀水。而還沒有來秀水之前,他已經與她浪漫到了床上。這一切幾乎都是當著那位海關處長的麵發生的。


    龐小敏跟著叢世南來到秀水,正是那個處長幫了他的忙。在叢世南的授意下,處長做好了領導的工作,竟然把她安排進了海關工作。


    人總是在變化著的。龐小敏來到秀水後,有了一種全新的感覺。她整天像是泡在叢世南為她營造的泡菜罐裏,隻是醃製泡菜的原料不是人們慣常使用的原料,而是金錢,是清一色的金錢而已。金錢也有讓人玩膩了的時候,她已經不缺錢了,她身上所能讓別人看到的除了金錢之外,隻有她那一身鮮美的嫩肉。


    這是認識她的人對她的評價,因為她最愛穿的服裝就是裸肩或者裸背那種款式。


    她的鮮美與赤裸,猶如晾曬在露天地裏的鮮魚,誘惑著無數的饞貓。


    叢世南的能力,已經遠遠滿足不了她的需要。每當他筋疲力盡地癱軟在她的身邊時,她才剛剛貪婪到極點。


    漸漸地,他們之間終於產生了危機,而那時,龐小敏已經掌握了叢世南與海關“內線”的秘密。那是她手中的一張王牌,足可以讓她肆無忌憚。


    那天晚上,她下班之後,去了虞美人夜總會。


    在一個幽暗的角落裏,她與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纏綿在一起,茶幾上已經狼藉斑斑,他們的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酒氣。他抱住了她,她依偎在他的懷裏,他低頭在她的臉上吻著……


    就在這時,叢世南出現了,這是一種偶然,一種純粹的偶然。他也是來這裏消費的,隻是那一刻跟他一起來的是個男人而已。


    當時的情景是尷尬的,叢世南尷尬極了。那是因為叢世南身邊的那個人也認識龐小敏,他還做過他們婚禮的主持人。


    叢世南往日的老成持重,頃刻之間蕩然無存。


    他迅速走上前去,不問青紅皂白,揮手朝她打去。那個小夥子迅速站起來,擋在了她的前邊。叢世南像是一條狂犬,根本沒容對方說什麽,就用左手抓住了他,右拳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還是叢世南的朋友攔住了他,保安已經聞訊趕來,事態沒有再度發展。


    從那一天開始,龐小敏再也沒有回過家,叢世南根本就不知道她住在什麽地方。


    幾天之後,他曾經去海關找過她,想在那裏鬧她一番,鬧她個翻天覆地。可是當他真正站在那裏時,他頓時失去了勇氣,因為在海關認識他的人實在太多,其中有許多人都知道龐小敏不僅僅是他的夫人,甚至還有許多人都認為她是他用重金派住在海關的“全權代表”。


    龐小敏終於成了他手裏的燙手山芋——扔了,不舍;留著,燙手。


    半個月後,他終於出資二百萬元,放她出“閣”。


    開始時,他並不同意付那麽多,她直接亮出了殺手鐧,他屈就了她。


    叢世南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發現那是金長永的號碼。


    他認真地思考著,沒有接聽電話。


    電話鈴聲疲憊地響著,響了很久,終於停了下來。叢世南立刻關掉了手機。


    叢世南之所以敢毅然決然地這樣做,而且毫無顧忌,當然是有原因的。不僅僅他本人心裏明白,金長永的心裏同樣明白。


    就像是龐小敏曾經掌握著叢世南的殺手鐧一樣,叢世南也同樣掌握著金長永的殺手鐧。


    金長永能把我怎麽樣呢?


    叢世南躲著他,依然不可一世地躲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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