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李紹哲呻吟著一瘸一拐地走出工地,魯一鳴蹲下身去看了看李紹哲的受傷部位,頓時緊張起來。


    李紹哲自己搭出租車先去了市第一人民醫院。


    魯一鳴把獵獵送回家後,便趕了過去。


    魯一鳴在醫院裏見到李紹哲時,各種檢查已經結束,李紹哲的傷口也已經處置完畢,需要在醫院裏住上幾天。第二天上午,還需要打狂犬疫苗。隻要住在醫院裏,第二天早晨,醫院就會主動與衛生防疫站聯係。


    住進病房之後,一切都安頓了下來,兩個人相互對視了一下,李紹哲笑了,“還真幸虧你想出了這樣的餿主意,也好,讓我在這裏休息休息。”


    魯一鳴也跟著笑著,“看來此行的意義並不大,但也不是一點意義也沒有。這讓我們更加相信於國政等人的無辜。”


    “行啊,沒有什麽後悔的,這樣也就夠了。真的,也挺好,就當作休息休息。我就記得我還沒有出生時,跟著我媽媽住過院,除此之外,還真沒有自己來這裏住過。”李紹哲調侃著。


    “你的記憶力還真挺好,都這麽久了,還記得這麽清楚。”魯一鳴順水推舟。


    半個小時後,魯一鳴回到了家裏,他不得不回來看看,因為他並沒有把獵獵安置好,怕夜裏會有什麽麻煩。


    那天上午,當魯一鳴再一次走進李紹哲的病房時,他看到病房裏另外那張空床位上已經住進來了一個人,李紹哲正與他談得熱烈。他靜靜地站在一邊聽著,並沒有插話。那個男人的床邊,還站著一個女人。


    那個與李紹哲對話的人正是金長永,而他身邊站著的中年女人就是於芳菲。


    金長永已經注意到魯一鳴走了進來。說話間隙,他把目光移向了魯一鳴,他剛要張嘴問什麽,李紹哲便主動說道:“這是我的一個好朋友,來看看我。”


    魯一鳴禮節性地與金長永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當這個人走進來時,立即引起了魯一鳴的警覺。這個人一下子就讓魯一鳴敏感起來,他仿佛與他不止一次地見過麵,其中有一次就是他曾經看著這個人走進了他媽媽的病房。


    “你怎麽知道我住院了?”金長永對來人問道。


    “他早晨打電話找我有點兒事,我順便告訴他的。”於芳菲把話接了過去,“穆總說他找你有事要談,那你們談吧。我就先走了,中午我過來給你送飯。”


    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魯一鳴,魯一鳴確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於國政跳樓自殺那天,一個站在遠遠的地方注視著於國政跳樓的人,就是他。


    於芳菲走了出去。


    魯一鳴走到李紹哲床邊坐下,問起了他下半夜的感覺。他一邊與李紹哲說話,一邊注意聽著穆曉飛與金長永的對話。


    其實,就在魯一鳴還沒有走進病房的那一刻,李紹哲已經從金長永和於芳菲的對話中,知道了他們都是三宇發展總公司的人,金長永就是這個公司的董事長。魯一鳴走進來的那一刻,他隻是沒有辦法直接告訴魯一鳴而已。


    穆曉飛並沒有注意眼前的這兩個年輕人。幾分鍾後,穆曉飛扶著金長永去了走廊。


    他們剛剛走出去,李紹哲便有些急不可待,“你知道眼前的這個病號是誰嗎?”


    “是不是三宇發展總公司的董事長?”


    “你是怎麽知道的?見過麵?”


    “感覺出來的。”


    魯一鳴的電話響了起來,那是季芳打來的。


    她說話的聲音很急促,這讓魯一鳴緊張起來。躺在病床上的李紹哲從魯一鳴的麵部表情中,看出了那個電話非同小可。還沒有等他問什麽,魯一鳴就匆匆地掛斷了手機。他說道:“出院的事我來的時候就已經和當班的醫生說好了,他說沒有太大問題,既然你不願意待在這裏,完全可以回家。他同意回家養著,但你必須把疫苗打了。我有點兒急事出去一趟,你在這裏等著我,回來再說。”


    二十分鍾後,魯一鳴趕到了天水社區醫院,直奔觀察室而去。當他走進觀察室時,一眼看到了站在病床邊的季芳。她那無助的眼神投到了他的身上,那一刻,她仿佛是盼來了救星,馬上哽咽起來。躺在病床上的於國良聽到了季芳的哽咽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整個觀察室裏,再沒有別人。魯一鳴的眸子裏立刻湧入了淚水,迅速走到於國良身邊,舉起右手,朝於國良的臉上就是左右各一個耳光。他一邊打一邊罵道:“你真是個孬種,你們於家人怎麽都學會了這個,你死吧,死了也好,死了,所有的事都了結了。”


    魯一鳴的舉動,太出乎於國良的預料,他先是一愣,轉瞬之間,就放聲痛哭起來,他失聲痛哭著……


    季芳做夢都沒有想到魯一鳴此時此刻竟然會這樣做。她的哽咽像孕育成熟了的嬰兒,猝然落地,她同樣失聲痛哭了起來……


    刹那間,一股異樣的感覺湧入了魯一鳴的腦海。


    魯一鳴再也經不起於國良和季芳兩個人如同泉湧般淚水的衝擊,他的淚水也洶湧地傾瀉出來……


    季芳慢慢鎮定下來,走到於國良跟前,拿出一條毛巾給他擦幹了眼淚。她抬起頭來,對魯一鳴說道:“魯記者,又給你添麻煩了,沒有辦法。他不想活了,我看不住他。我已經辭去了工作,整天陪著他,可是我還是看不住他,我出門去買點兒東西,他就把整整一瓶安眠藥吃了下去。幸虧我發現得早,不然,就完了。”


    “於國良,你給我好好聽著,你如果還算是個男人的話,你就給我好好地活著。不能就這樣死去,就算是病治不好,再死也不晚。你聽明白了嗎?你如果就這樣死去的話,你對不起很多人,你對不起還在生活中苦苦掙紮的你的父母,也對不起我,甚至還有其他人。”魯一鳴動情地說道。


    於國良與季芳同樣投出了異樣的目光。


    魯一鳴當然理解他們為什麽會疑惑,他便說道:“我不能在這裏待得太久,我的一個朋友也正在醫院裏,他那裏也需要我過去。我隻能告訴你們,我已經開始關注你們的問題,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困難,我都想管下去。這也是你們感動了我。”他把目光移向了季芳,“尤其是你的真誠感動了我。所以你們應該對得起我,也應該對得起我的付出。”


    他又把目光移向了於國良,“至於你死不死,由你自己決定。你如果就是想死的話,就算是再多幾個人來看著你,也是看不住的。”


    於國良的淚水又一次湧了出來,他沒有再哭出聲來。


    魯一鳴走出觀察室,季芳也跟著走了出來。站在醫院門口,季芳問道:“魯大哥,你剛才說甚至還有其他人,是什麽意思?”


    魯一鳴不得已把李紹哲受傷的事告訴了她。


    她的眼睛裏又一次充滿了淚水。這一刻,她已經由叫他“魯記者”改成了“魯大哥”。


    魯一鳴已經感覺到了她的變化。


    當魯一鳴趕回醫院時,他發現李紹哲已經不在醫院裏。他拿起了電話打了過去,這才知道李紹哲已經回家了。他是由舒展接走的。


    魯一鳴重新坐進車裏,想到應該給帥真真打個電話,那是因為此前他接到過她的那個短信。她以往出差時,他從來就沒有為她的安全擔心過。


    他撥起她的手機,可手機隻是響著,始終都沒有人接聽。


    這越發讓他緊張起來。


    她為什麽不接聽電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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