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發燒就怕燒成肺炎腦炎,回去吃了飯又喂了藥,楚玉用濕毛巾敷在向文蘭頭上,下午的時候向文蘭卻更燒了,牙關緊咬,竟是連藥也喂不進了。


    向文傑眼看著要哭,楚玉讓他去劉氏那邊,又給地上潑了些水,房門窗戶全打開,又把向文蘭衣衫解開,用向文書找來的烈酒擦身。如此折騰半晌,晚間吃飯的時候向文蘭退燒了。楚玉不敢鬆懈,就怕晚上又複燒起來。


    如此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幾天,向文蘭慢慢好起來,楚玉才鬆了口氣,又想起這幾天吃住在劉氏家的向文傑,又提了些東西去接人。


    正是春耕忙的時候,向文君帶了向文傑去山腳摘野菜,楚玉去向家沒見到人,便放了東西在院子門口就走了。


    楚玉回轉屋後去了廚房熬粥,這幾天向文蘭生病,隻能吃些好消化的東西,楚玉是絞盡腦汁把知道的各式粥品做了個遍,今天做的是山藥粥,又加了幾顆蓮子。正在小心攪拌的時候,院子裏傳來了劉氏的喊聲,楚玉忙應了一句,劉氏便進了廚房。


    粥已經差不多了,楚玉把火熄了,對劉氏道:“伯娘可吃過了?”劉氏看了看盛出的粥道:“文君正煮著呢,我回家看到門口的籃子,是你送過去的?”


    楚玉點點頭,把粥盛起來道:“文蘭已經大好了,這幾天文傑麻煩伯娘了,想說把他接回來,結果家裏沒人。”


    劉氏接過粥碗往堂屋走去:“文蘭可起來了不曾?我本想過來看看,文書非說怕過了病氣不讓。”


    楚玉牽了向文蘭出來,邊給她洗漱邊道:“伯娘有心了,本就是忙的時候,把文傑送過去我都不好意思的,文書正說的對,現下文蘭大好了,伯娘就是把她拴身邊都行。”


    向文蘭聽了這話咯咯直笑。劉氏招呼她到身邊來,左右仔細看過後方道:“都說病了一場會瘦一些,看你這樣子倒還好。”向文蘭生病,她心中對楚玉是有些埋怨的,這一番看了倒是稍微好了點。


    楚玉摸著向文蘭的包包頭,讓她去吃飯,道:“這幾天文書倒是受罪了,前兒還差點哭了,你可得記得哥哥的好。”


    向文蘭聞言點點頭道:“姐姐你也辛苦了,我都記得的。”


    正說著,向文書回來了,楚玉讓他洗了手自己去炒菜了,向文書每天勞作辛苦,楚玉都是單獨給他做得。


    劉氏瞧著廚房那邊,低聲說道:“這些年看下來倒還不錯,你若有心,怎麽也該給個名分,不說八抬大轎嗩呐紅綢,起碼要請頓飯。”


    向文書不妨劉氏忽然說起這個,在屁.股上擦了擦手道:“這不是看伯娘事忙嘛,二哥喜事將近,等此間事了,再與伯娘說道。”他知楚玉並不願意跟著他,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又是他買回來的,這麽些年兩人扶持著過來了,以後也會一起扶持著過下去的,畢竟楚玉找不到比他更適合共度一生的人了。


    等楚玉把飯食端過來的時候,劉氏已經走了,楚玉道:“怎麽不留人吃飯?”


    向文書坐下道:“文君應該已經做好飯了,伯娘說等文傑吃完飯後再回來。”


    田裏還有一些收尾工作,第二天一早向文書就出門了,楚玉帶著小孩在院子裏種菜,向文蘭剛好,楚玉擔心她出去吹了風再病了,就拘著她,向文傑幾天沒見到姐姐也是想得緊,並不出門。


    楚玉看了眼天色——她現在已經習慣了沒有手表的日子,跟小孩說了一聲洗了手打算去做飯了。


    正當洗手的時候七八個婦人模樣的或牽或抱著幾個孩子進來了,村裏的習俗都是家裏有人的時候院門都是打開的,楚玉也是一樣,這一下子呼啦啦進來一群人,她都懵了。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迎上前問道:“各位伯娘叔娘可有什麽事情?”一群婦女帶著一群孩子,也不打招呼,就這麽七嘴八舌的嚷了起來。


    楚玉實在沒見過這陣仗,又怕嚇著孩子,讓向文傑去找他哥哥回來,沒成想還沒走出門就被一個婦女給推了回來。


    向文傑還沒有五歲,雖然這些年來楚玉細心調養,倒也比不上成人的力氣大,一推就摔在地上,手心也被擦傷了。


    楚玉一看,忙用旁邊的涼開水給他衝洗一下,又讓向文蘭帶著進去把門閂上,這才望著剛才那婦人道:“你有什麽事情衝著大人來,懟翻一個不到五歲的小孩子你很得意?”


    那人本有些羞慚,聽了楚玉的話卻又抬頭挺胸道:“你家的是小孩子,我家的就不是了嗎?小妮子把病氣過到了全村,就該給我們一個說法。”旁邊人也一連聲的附和。


    楚玉道:“文蘭生病,我都把她拘在家裏沒有出去,怎生的把病氣就過到了全村?這麽大盆髒水潑過來我可承受不起!”


    “怎麽就不是你家的?上次村口大家夥全看見了,還去醫館,就該把她鎖在家裏,讓她自個兒聽天由命,別放出來走一遭害了我兒!”


    楚玉是那種吵架當時口才不行,過後回想應當怎麽發揮更好結果下次還是不行的人,所以基本從不與人爭執,有糾紛要麽好好談,不行就報警,偶有幾句鬥嘴也不往心裏去,先天條件不行,便很少發火,穿越過來更是與人和善,見人便笑,偶爾吃點小虧也不計較,為此劉氏還說過她幾回。


    她也知道,重男輕女在現世都還存在,更別說父權思想嚴重的古代,就連江小柔、向家兩姐妹都會下意識的讓著家裏的兄弟,對此她無奈也改變不了,但這牽扯到‘全村’這一大事,她要是敢退一步,怕是連骨頭渣子也不會被留下。


    楚玉深吸一口氣道:“那天文蘭不過是走了那麽一遭,萬沒有這麽大的本事能傳給全村人,這時節本就是容易生病的時候,說不定隻是一個沒注意著涼了。”


    “你什麽意思,是說我們照顧不周是吧,這天殺的,盡然把shi盆子往我們頭上扣,果真是壞了心腸的。”


    楚玉道:“各自的孩子各自照顧,你的孩子生病了,來找我的麻煩,難不成那河裏水髒了也是我潑的不成?”


    “你這小賊.娼的東西,竟是有這麽多的借口,這染病的孩子都跟那賤丫頭一起玩過,偏還能賴口,果真是不要臉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楚玉不過一個人,聲音吼不過,道理講不聽,很快便敗下陣來,隻她咬定不鬆口,怎麽說都與向文蘭無關,有幾個手都快戳到她臉上了,那是從未有過的狼狽。


    “喲,這熱鬧的,都知道我那小侄女大好了來問安啊?”劉氏的大嗓門在外頭響起,楚玉見她匆匆撥開人群走了進來,前所未有的覺得這身形如此偉岸。


    “怎麽著,晌午的時間了,大家都不回去做飯還在這等著啊?等你們家爺們兒回去沒飯吃沒得叫你們這群憊懶貨。”


    劉氏撒潑那是整個村子出了名的,原先還好一點,後來幾個兒子大了,仗著兒子多,在村裏指桑罵槐多管閑事簡直囂張到了極點,偏她隻動口不動手,罵又罵不過,讓人裏憋屈的慌。


    隻見一個年齡稍長的婦人噗的就坐到地上拍著大腿嚎道:“這天殺的喪門星哦,仗著有人撐腰就無法無天了,這賤妮子毒害了我金孫,還不能討個公道啊!”


    劉氏皺眉問楚玉道:“怎麽回事?”這要真關係到別人孫子,還真不好交代。


    楚玉努努嘴道:“都說家裏孩子被文蘭過了病氣來問責的。”又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句:“怕是來訛錢的。”


    劉氏一聽便知道了,說什麽被向文蘭過了病氣是假,看他們不順眼是真。當即冷笑道:“原來我那侄女有如此的本事,自個親親近近的人沒有得病,那遠得不知道什麽地兒的東西倒能隔空得病氣。莫得讓人笑話了去!”看到人群裏還有一個向氏的媳婦,更是氣急,手一指道:“你這吃裏扒外的東西,有人欺負自家妹妹,不幫著不說,還要在shi盆子上麵加點餿水,可真是好樣的。”


    楚玉其實不讚同劉氏如此擴大打擊麵,但鑒於自己戰五渣,又是在幫自己,動了動嘴巴沒說話。


    那人也不是好惹的,當即啐了一口道:“什麽妹妹,那裏來的妹妹,把我兒子害成這樣還妹妹呢,今天要是不給付了這湯藥錢,看我們誰跟誰沒完!”


    劉氏雙手抱胸,環視眾人,也啐了一口道:“不過是為了訛錢罷了,也不怕這錢拿了燙手,報應到後輩身上!”


    楚玉看著劉氏一人大戰眾婦女,簡直歎為觀止,頂禮膜拜。


    眾人火氣越來越大,眼見快要打起來了,向文書回來了。


    鋤頭砸在泥土裏發出一聲悶響,向文書冷道:“這麽多人在我家院門口做什麽?我小妹病才剛好,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眾位要探病等過幾天吧。”


    “探什麽病,你小妹把病氣過給別人自己好了還好意思說!”


    劉氏怒道:“不過是想騙錢罷了,文蘭前段時間足不出戶,現在已經好了,怎麽過病氣給你們?”


    向文君跟著後麵探頭探腦,見到楚玉,摸邊著溜到她身邊偷偷道:“我弟去喊我爹他們了,一會兒就到。”


    向文書也不理,隻問楚玉道:“怎麽還不做飯?我餓了。”


    楚玉應了一聲拉了向文君往廚房走,然後兩人迅速的趴門口往外麵瞟。


    向文書道:“想來你們家也有人等著,我也不留眾位吃飯了。”把鋤頭往屋簷下一放,去防火缸那裏洗手,理都不帶搭理的。


    向文蘭姐弟聽見見哥哥的聲音,把門打開跑了出來,一人一邊,小心翼翼的牽著他的衣角。


    向文書拍拍兩人的手道:“進去吧,外麵人多,小心過了病氣給你們。”


    楚玉忍俊不禁,這向文書還蠻會氣人的。


    那坐地上的老婦人一拍地麵怒道:“向家小子,你家有錢,小妮子病了都能去醫館看病,現下過了病氣給我孫子,我們家可沒有你家富裕,這湯藥費你給是不給。”


    向文書這才抬眼道:“你們這麽多孩子在一起,指不定就是誰開始的呢找找看誰是第一個生病的吧,說不定小子還能跟著拿一點藥錢呢。”


    “就是你家開始的,你少誣賴別人。”


    向文書漫不經心道:“這一大片一大片的,我可聽說了,外麵村子可是有瘟疫的,保不定是誰回娘家或是走親戚的時候染上的,到時候被圍了村,那可是全村的罪人了。”


    人群瞬間喧嘩起來,楚玉心內也是一驚,這怕不是流感?


    向文君的父親在院門外道:“怎的都圍在這裏?欺負我向家沒人?”


    眾人一看,向家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都在門口,想著今天怕是討不了好,撂了幾句話也就狼狽的帶著孩子走了。


    向文書道:“多的話我也不說了,晌午了也還沒做飯,把嫂子叫上,楚玉你把屋簷下的鹹魚拿來蒸了,給我和大伯哥哥們下酒。”


    劉氏道:“罷了,反正也不遠,他大嫂應該已經做好飯了,我們先回去,吃了飯還能歇個晌。”又戳著楚玉的額頭恨鐵不成鋼道:“不過幾個婦人,你怕個鳥啊,不過比誰聲音大,你隻管吼過去,龜孫老鱉的罵著,誰能把你怎麽樣!”說完帶著眾人走了。


    楚玉留了向文君,兩人邊做飯邊聊,原來是她回家幫著做午飯聽到這邊傳過去的聲音,見勢不妙去找了劉氏,又讓弟弟向文遠去喊了向文書並自己父親。


    楚玉道了謝,又問有關瘟疫的事情。向文君道:“都說是春瘟,剛開始的時候就頭痛發熱,然後一個人傳給一家人,又是一村人,可怕的很,村人得了病,又沒錢醫,可也不該把主意打到你們身上。”


    楚玉卻再一次不安起來,這怕,真的是流感。在有抗生素的年代大規模的流感都很危險,更別說這個時代了。


    楚玉讓向文君多留意一下這方麵的信息,又讓向文書有空去買一些艾葉板藍根之類的,並找有沒有賣生石灰的,能買一些最好了。


    晚間的時候林木卻來了,對向文書兩人道:“確是春瘟,有幾個村子已經被封了,布告上隻說要藥材,最近可能還要封城,村裏也沒了幾個小孩,你們自己注意一些。”


    楚玉定了定神,對向文書道:“明天我們去縣城一趟,買些東西吧,這幾天怕是不好過了。”


    向文書點點頭,送走林木後又去找了向家老二向文正明天一起去買東西。


    楚玉也拚命回想一些自己知道的東西:現在沒有消毒水,要消毒隻能用生石灰,還有烈酒也要多備一些,洗澡的胰子要買,柴火也要很多,衣服碗筷什麽的要用開水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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