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玉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醒來時發現眾人都起身了,寧芸娘兩姊妹身邊圍繞著一群人,穿衣梳頭掛配飾,井然有序肅然無聲。楚玉忙起身穿好衣服,招呼了一聲就去洗漱了。天色剛亮,左邊殿堂裏傳來姑子們做早課的聲音,間或傳來幾聲鳥鳴。


    山上比城裏稍冷,楚玉咬開柳枝刷了牙,又用涼水洗了臉,寧巧娘環佩叮咚的走過來嫌棄道:“你怎麽老穿這樣的衣服啊,我那裏有一些不要了的,你拿去穿吧。”她強調道:“是我不要了的哦!”


    楚玉斜眼看了她一下,直起身比了比兩人的身高肩寬腰部,也不說話轉身走了。這時期的女孩發育比較快,她比寧巧娘大一歲,要高一些瘦弱一點。


    寧巧娘跺腳道:“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好歹啊。”


    楚玉回頭捏了捏她的臉道:“多謝你的好意了,可是我是平民五等戶,衣裳的顏色樣式都是有規矩的,你的我真不能穿。”


    “哎呀,你別當我是小孩子,再捏臉更圓了。”寧巧娘揮開她的手道。


    楚玉又跟她說笑了幾句,去了膳堂。寧芸娘已經在那裏等著了,見兩人來了招呼了一聲,就有人上前布菜,楚玉去拿了飯菜,落座後問今天有什麽安排,寧芸娘笑道:“沒有安排,不過是來放鬆靜心的。”


    楚玉“哦”了一聲,她還以為今天會打道回府呢,算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門窗抵緊好了。


    寧芸娘早起後吩咐了身邊的大丫鬟下山,因靜心庵偶有香客來,有機敏的村民收拾了家裏的空房間讓人暫住得點收入,寧芸娘帶來的男丁馬夫都是住在那裏的,讓他們把話傳回江寧,又讓嬤嬤去查清楚昨天窗外的人是誰後丟開手不過問了。寧巧娘整天都跟著楚玉轉,楚玉也不理她,該幹嘛幹嘛,就是聽著耳邊咋咋呼呼的聲音不習慣。


    入夜了,楚玉把門一關,布置一下就要睡覺,寧巧娘又敲門了。楚玉簡直是服了她了!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氣勢洶洶的把門一開可憐道:“我好累啊,也不想再睡地上了,你就饒了我讓我好好睡一覺吧!”簡直是個魔星!


    寧巧娘讓人回去後施施然進了門,把竹夫人往床上一放,就要脫衣服睡覺,還特自然的對石化在門口的楚玉道:“不是說困了嗎,快睡吧,明天早起我們去今天說的山澗看看吧。”


    楚玉長歎一聲把門閂了,又抵好,打著嗬欠把寧巧娘往裏一推上了床。


    寧巧娘伸手推她道:“你跟我說說唄,女兄說你一個人從很遠的地方走到江寧的,你怎麽做到的?母親平時都不讓我出府,更別說走那麽遠了。”


    楚玉裝死不理她,寧巧娘毫不氣餒道:“你說我能做到嗎?要準備些什麽?隻帶錢夠嗎?還是要帶些金銀珠寶?”


    楚玉一聽,這小孩要離家出走的意思啊,遂懶洋洋的出聲道:“就你這左臉上寫了‘肥羊’,右臉寫了‘待宰’的樣子,估計還沒走出江寧就被人坑蒙拐騙完了,還想著走到哪裏去。”


    寧巧娘泄氣道:“真的不行嗎?我還想去東京(開封)找外翁呢。我不認同父親他們做的事,可又沒有其他的辦法,你說我怎麽辦啊。”


    楚玉頭疼,她是真不想卷進大宅內院的爭鬥中,自己人知自己事,真要是宅鬥宮鬥,她估計就是電視劇裏活在片頭的,連正麵都沒的那種,這也是當初遇到陸雨石也沒想著去找寧芸娘的原因,畢竟陸知安看起來就很可怕的樣子~


    楚玉也沒辦法,隻得出聲詢問,再讓她這麽碎碎念下去,估計今晚是別想睡個好覺了。


    寧父是江寧府刺史,虛職,沒有實權,年前寧巧娘許配給了江寧府少尹的兒子汪澤渝,年後少尹就出事被擼到底了,寧父想要悔婚,隻是擔心對聲譽不好沒付諸行動,然後沒過幾個月,汪澤渝因為jian殺少女被判了秋後處斬,寧父正好光明正大的要解除婚約,又有流言說寧巧娘克夫家,剛訂婚堂堂少尹就出了事……


    楚玉對這種一出事就甩鍋給女人的事嗤之以鼻,汪澤渝或許是紈絝子弟不把人命當回事,也或許是汪少尹的政敵想徹底搞誇他們家不給翻身,說真的,哪怕動手的是寧父,那也跟寧巧娘沒多大的關係。


    寧巧娘估計也隻是想吐吐苦水,畢竟在家裏也沒個人可以傾訴,說著說著就言語含糊了,楚玉打了個哈欠也翻身睡了。


    幾人在靜心庵住了幾天,楚玉每天就幫著姑子們收拾收拾菜地,圍著庵堂閑逛,偶爾興致來了也會去聽聽早課晚課——根本聽不懂。寧巧娘對這些事都很好奇,大部分時間都粘著她,晚上偶爾也會跑她床上去,楚玉也隻能受著,不然還能怎麽辦。寧芸娘看在眼裏,也不幹涉,自.由她們去。


    八月初,山下傳來消息說陸府太太要回江寧了,寧芸娘忙收拾收拾包袱款款回去了,楚玉這才想起自己的小窩租期好像過了……


    下山的時候,陸言安和寧世遠都來接人了,楚玉揮手打了聲招呼就自覺的爬到最後一座馬車上呆著,沒一會,寧巧娘上車了,楚玉見狀笑道:“原來我坐錯車了,我這就下去。”寧巧娘攔住她道:“我本來就是來找你的,一路上有人聊天正好沒那麽無趣。哎昨天你是不是說了毛毛菜是論捆賣的?”


    楚玉:…………


    馬車一路把楚玉送到了豐和樓,下車後楚玉見陸言安遠遠的躲著,不禁捂了眼睛不想看!


    休息一天後,楚玉重新去找了住處,原來的生意不能做了,她把方子賣給了豐和樓,價格格外好看,最後在豐和樓掌櫃的介紹下,住進了東南邊的一條街上,單門獨戶,兩間房並一個後院,價格合適,她還沒有想好做什麽營生,好在手上有些積蓄,省著用能撐個半年。


    八月初十下午,陸府老太太帶著一堆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城。


    陸知安早退,帶著陸言安在城門口迎著,見人到了,規規矩矩的行了禮,陸府老太太五十多歲,心態平和,看起來頗慈祥富態,旁邊陸言安的姨娘扶著她下了馬車,見到兩兄弟,嘴裏埋怨兩人大題小做不該在城門杵著,又拍著陸言安的手讓他去扶姨娘。


    等到了陸府,寧芸娘帶著陸栩在正門迎著,老太太一看到陸栩,接過來抱著不肯放手,陸栩也不認生,扯著她脖子上的珠子玩著。就這麽抱進了靜雅軒,等坐定後,一番的噓寒問暖,老太太把陸栩遞給了姨娘道:“這小家夥倒是沉,這麽一會兒就抱不動了。”老太太娘家姓李,姨娘當丫鬟時是沒有姓的,開臉的時候李氏允了跟她姓,府裏都稱李姨娘。


    李姨娘接過孩子稀罕得不得了,看了幾眼後卻又還給奶娘,對陸李氏道:“夫人一路可累著了?先歇息一會?”


    陸李氏應了一聲,讓眾人散了,又道:“你與言安許久不見了,今日跟他好好聚一下,明日再過來吧。”


    李姨娘應聲後把陸李氏伺候著躺下後才出了靜雅軒。


    陸言安正在院門口等著,陸雨石的母親這次也跟著回來了,陸言安幹脆的放了他的假。見了姨娘,陸言安忙迎上來,二人也沒帶隨從,就這麽慢悠悠的往隔壁的聽風軒去。


    落座後,有下人端了茶上來,李姨娘啜了一口道:“三少爺下月就要束發了,老爺的意思是要送去應天書院,那邊近些,便不回來了。”


    陸言安笑道:“正是如此。”


    李姨娘覷了一眼陸言安,小心翼翼的道:“按說有些事不該我開口的,隻是這事幹係著陸府的名聲,你若真心儀那個外室,跟二少夫人說一聲,我看她也是個明事理的,開了臉抬進來應該也是可以的。”


    陸言安哭笑不得的放下茶盞道:“姨娘多心了,不過是外麵的傳言罷了。”


    李姨娘又啜了口茶哦了兩聲。


    陸言安又跟她閑話了兩句,讓她休息後起身離開了。


    陸老太太回歸,連著幾天帶了寧芸娘拜訪了一些太太夫人,閑談中表示陸言安跟寧芸娘感情甚篤,關於外室的最後一點流言也被撲滅了。陸知安鰥居,早年妻子病逝,也沒有留個孩子,後來忙著公務也沒心思再娶,陸言安是庶子,很多場合寧芸娘是不能露麵的,這事的後續是晨昏定省的時候,陸知安總免不了被老太太念叨要他續弦。


    轉眼就到了中秋,各府結飾台榭,布了登月台,喝著桂花酒,吃著月餅,最後焚香拜月。楚玉獨身一人,也不在意這些,這些天她東奔西跑的淨想著怎麽掙錢了,晚上吃完飯後去買了個月餅,邊吃邊晃蕩,今晚城外有點孔明燈的,她打算去看看熱鬧。


    孔明燈在指定的地方才能放,一路上遊人如織,楚玉也屁顛顛的混在人群裏,忽然前麵出現了一個黑影,楚玉說了聲抱歉就往旁邊走,那人影跟著她移動,楚玉抬頭一看,見周圍隱約有四五個仆人模樣的把她圍住了,心裏一咯噔,怕是來者不善。


    正當她想著該如何脫身的時候,中間走出來一個穿著白色寬袖廣身交領長衫的男子,約麽二十出頭,油頭粉麵,頭上戴著小冠,耳旁簪花,腰間佩了彎月型玉佩,手上拿了把扇子合攏了一下一下拍著手心。見楚玉抬頭看他,似笑非笑的道:“你就是陸言安那個外室?”


    楚玉後退一步道:“公子認錯人了。”


    “哦?”那人拖長了聲調道:“那如果我把你‘請’了回去,陸言安會不會找我要人呢?”


    楚玉有點不耐煩,垂著腦袋強忍道:“公子怕是有什麽誤會。”


    “這可不是什麽誤會,寧世遠砸門那是驚天動地,找你不到,還以為你被陸言安藏起來了,怎麽著,今天他回家了沒跟在你身邊,對你也不怎麽樣啊!”


    楚玉道:“公子意欲何為?明說吧,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那人一刷扇子道:“爽快!那小娘子可有空去我的別院賞月?”


    楚玉環顧四周道:“‘請’?”


    “我馬上要與寧巧娘成親了,你跟寧芸娘做姐妹,還不如跟寧巧娘做姐妹,畢竟嫡庶有別,身份上好歹也能高一層。據說你們關係不錯,以後必也能好好相處。”


    楚玉一愣,看情況這貨就是汪澤渝?頓時怒從心起,吐了一口氣,左腳稍微往前伸,肩膀一斜,歪著腦袋,一手抱胸,一手摸著下巴,抖著腳流裏流氣上下巡視著他道:“你這身板行不行啊?可不要外強中幹,豬腰子羊鞭你家是不是得常備啊?”


    那人被楚玉這姿勢弄得一愣,又被她話裏的意思氣到了,收攏扇子抬起她的臉扭曲道:“放心,你跟快就會知道的,帶她走!”


    後麵有人推了楚玉一下,楚玉邁著二八步,又拽又囂張的扭著腰拖著步子走,邊走邊大聲喊:“補腎壯陽丸,一顆見效,讓你龍精虎猛,鬥誌昂揚,用過的都說好!”


    那人來不及喊人,直接撲上去想捂了楚玉的嘴,楚玉邊躲邊喊,幾個仆從忙圍了上來,楚玉見勢不妙,直接抱著腦袋蹲下縮成一團,嘴裏還不停歇,那人一腳踹下去就把人踹得滾了一圈,眼見周圍人看著他的下三路指指點點,楚玉嘴巴還不停,咬牙切齒了一句“走!”率先撥開人群怒氣衝衝地走了。


    陸知安派了兩個人盯著楚玉,那兩人本安靜的跟著,結果見江寧府知府的嫡次子曹天成把人給堵了,正想著要不要上去幫個忙,結果被楚玉一係列的操作搞得目瞪口呆,等人群散去後一人繼續跟著楚玉,一人回去稟了陸知安。


    楚玉聽周圍聲音散了才偷摸著捂著腦袋從胳膊下麵往外看,見人已經走了,撒腿就往家裏跑,收拾了細軟戶籍文書跑到豐和樓要了間下房——沒有寧芸娘補貼,她住不起上房。


    陸知安在書房聽了匯報,也啞了嗓子,最後搖頭說了一句:“這姑娘……”


    回稟之人站在下麵道:“下回要是再遇到這種情況,小人們是否要出手?”


    陸知安道:“不用。”埋首看了幾行字又道:“曹天成‘不行’的事估計要傳開了,盡量淡化楚玉的名字。”那人應了一聲,見陸知安沒有其他吩咐後行了一禮出了書房。


    陸知安在書房想象了一下,確實想不出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辦法能逃脫,心裏對楚玉不要臉的行為默默支持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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