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常平倉常置兩個,分別在江寧城左右,裏麵粗糧細糧約麽二十萬石,以一萬災民為數,能堅持半年甚至更久。


    時間已經快進入七月下旬了,在節氣上已是入了秋,但江寧府外的災民越來越多,糧食卻是不夠了。官家下旨,右司諫範大人巡視安撫江、淮,在消息傳來的第二天晚上,江寧府的常平倉燒了一個。


    秋老虎的餘威猶在,楚玉睡覺時便把門窗全敞開,聽到打更的梆子一慢三快,又有喊道:“早睡早起,保重身體。”便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又睡下了。


    第二天早起後才聽說其中的一個常平倉昨夜裏走了水,連糧食帶倉庫,全都被燒成灰了。


    楚玉心裏簡直都要被“臥槽”刷屏了:“這特麽不是《天下糧倉》的橋段麽?”寧芸娘更是氣的啐了口道:“果真是一家子的壞水,這小的不是個好人,老的也不是個東西!”因著寧巧娘的事,她對曹家可沒什麽好感。


    楚玉心裏是慌得不行,她雖然不清楚到底燒掉了多少東西,可城外的流民災民是實實在在的,哪怕一天隻供應兩餐稀粥,那也是個不得了的數字,若是暴.亂起來,雖有軍隊駐紮,怕也是死傷無數。她心跳加快,感覺呼吸不過來,隻把雙手合攏成袋狀捂在嘴鼻前不停的喘氣。她想到了那張寫著小心陸知安的紙條了。


    曹止庸沒有必要燒了糧倉的,糧食沒有,那也是前任提舉常平使的責任,他調任不過幾個月,最多也隻能治他接任時不察之罪。而短短時間,要不動聲色的把幾萬石的糧食運出去賣掉,很難做到,若是她,她會選擇直接拿廣惠倉的銀錢,除非是他與前任一起貪的,否則他沒必要做這起民憤還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的事。而另外一個可能,則是有人想要陷害他。不論這個人是怎麽想的,楚玉都覺得害怕:用成百上千甚至更多的人命來換一個政敵,這心性太可怕了,而這個可怕的人,很有可能是陸知安。可陸知安能在這裏麵得到什麽好處呢?或者說,曹止庸出了事,得利的人裏麵有陸知安嗎?


    楚玉思緒紛亂,不知道該怎麽辦,放下手垂著,她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連寧芸娘在她耳邊說了什麽都不知道。


    寧芸娘見楚玉臉色發白,鼻尖沁出汗珠,換了話題擔憂的問道:“可是昨夜裏中了暑?早說了冰盆不應撤,你倒是倔的,我讓人給你上碗酸梅湯?還是找個大夫吧。”


    楚玉艱難的呼吸著,寧芸娘的話在腦子裏轉了幾圈才明白過來,她舔舔嘴唇道:“不用了,我回屋休息一下就好了。呃,生理期嘛,你懂的。”


    寧芸娘一臉迷茫的表示我不懂啊,楚玉也顧不上她,自顧的回了錦繡閣。寧芸娘看她步履蹣跚的樣子好像有些明白了,隻歎口氣便隨她去了。


    楚玉慢慢的走著,一步一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堅定,不管是誰做的,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總是要想辦法把漏洞給堵上的,她不是聖母白蓮花,可遇到了也不能坐視不理,也不過是動動腦子想想辦法,反正她也不會有什麽實質的損失。


    她回屋後找出了筆墨紙硯,這還是當初寧芸娘從陸言安書房裏挪過來的。展開紙後楚玉慢慢磨墨,她思緒還是亂的,救災救災,現在最主要的是糧食,不像現代,泡麵礦泉水隨便都能裹腹,而如今,什麽都沒有,她也不可能隨便變出糧食吧。


    她幹脆的放下手上的動作,把頭埋在手肘趴在桌子上,便趴了許久。等聽到敲門聲抬頭時,發現天已經快黑了,寧芸娘那邊讓人來叫她吃飯了。


    等幾人吃完飯陸言安還沒有回來,楚玉對寧芸娘道:“我有些事想與陸言安商議,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


    寧芸娘道:“我也不知道,這些日子是常見不到他的,一回來就鑽進了書房,你若是有要事,不妨在這裏等著?”話畢讓人沏了茶,又端了棋盤上來。楚玉學了這麽些天,也漸漸的摸到些門道,勉強算是入了門,可與寧芸娘相比還是差的遠,連輸三局後起身道:“不下了,技不如人,你可要去請安了?”


    陸栩已經睡著了,被乳娘抱回了房間。寧芸娘看看滴漏,為難的點點頭。兩人相攜出了院子,正巧在月亮門那裏見到了匆匆回來的陸言安。


    寧芸娘趕了兩步問道:“可曾用過飯了?還是想先洗漱一下?”楚玉在原地向他福了一禮。


    陸言安胡亂的對楚玉點了下頭,又對寧芸娘道:“在大哥那裏用過了,你現在可是要到母親那邊請安?”


    寧芸娘點頭道:“本和楚玉在等著你,她找你有事,現下已經是到了請安的時候了,你是與我一同前去還是……?”


    陸言安率先進了院子,邊走邊道:“我與大哥一同請過安了,你自去吧。”又問楚玉道:“你找我有要事?”


    楚玉道:“不過是聽著昨夜走水一事有些煩亂,想問問可有什麽法子。芸娘若是要去請安,便等她回來了再一起商議吧,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多個人總是要多條思路。”


    陸言安停下腳步轉身笑道:“說的也是,不若我們去大哥那邊,他對這些事務比較熟悉,總比我懂得多。”


    楚玉咬咬舌頭,好想變成啞巴不說話。


    寧芸娘笑道:“我對這些事也是不懂,就先去婆母那邊了。”說罷便對陸言安福身走了。


    楚玉對陸言安道:“都這麽晚了,就不必要打擾陸大人了吧,最近他也挺忙的,讓他好好休息。”


    陸言安道:“大哥這會兒肯定還沒休息,他也正在為糧食不夠而擔心呢,若是你有法子,對他來說便是再好不過了。”說罷率先向門外走去。


    楚玉磨磨蹭蹭的跟在身後,陸言安轉身問道:“怎麽?不想去?怕了我大哥?”說罷壞笑一聲。


    楚玉幹笑道:“陸大人又不是怪物猛獸,有什麽可怕的。”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陸知安書房的燭火還沒熄,聽說陸言安與楚玉來了,讓人把他們請了進來。


    楚玉跟在陸言安身後進了屋,對陸知安胡亂的行了一禮。陸知安一邊寫著東西,一邊讓他們坐,楚玉尋了離他最遠的椅子坐了下來5事情是怎麽處理的,我想著或許她有法子,便帶到大哥這裏來了,可曾打擾了你?”


    陸言安意味深長的看了楚玉一眼,燭光搖曳,楚玉看不分明,隻幹笑道:“楚玉才疏學淺,隻想著若能出些小力,能幫點小忙那便很好了。”


    陸知安停了筆道:“喔?那說說你有什麽想法?”


    楚玉並沒有很直接的思緒,隻慢慢整理慢慢說道:“首當其衝的是糧食,要如何弄到糧食是重中之重,聽聞這次天災的受害範圍廣,其他地方的常平倉根本沒東西調運過來,那便隻能通過民間的法子,一是捐款,江寧富商不少,有錢的出錢有糧的出糧,如此一來,多少能堅持一段時間。”


    陸言安皺眉道:“沒人願意做虧本的買賣,若是白手套他們的東西,怕是艱難。”


    楚玉道:“那就給他們實質的東西,讓他們來換。”


    “用什麽換,權利?名聲?”陸言安眉頭皺得更緊。


    楚玉搖頭道:“稅收,行商坐賈的稅不少,若是能抵多少的稅,又有好名聲,又不讓他們有多大的損失,多半會願意的。除了物質上的,你們還可以給一些精神上的鼓勵啊比如說晏大人、陸大人的書法字畫什麽的,上麵寫些什麽‘為國為民’、‘積善成德’什麽的,捐的越多的,牌匾就越大越好。”


    陸知安道:“倒是有過以捐抵稅的想法,可江寧的富戶就那麽多,也是杯水車薪。”


    楚玉道:“那便提高糧食的價格,用廣惠倉的銀錢買。”


    陸知安道:“晏大人正打擊借災發財的家夥,你倒好,反其道行之。”


    楚玉道:“現在是過稅百抽二,住稅百抽三,這個你們可以酌情上升一些,過段時間再回落。發災難財確實不該,可若是糧食價格上來了,便會有更多的商人願意把糧食運過來。他們要錢,你們要糧,互惠互利。”


    陸言安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這個道理。”


    楚玉道:“江寧離長江不遠,又有役夫在那邊做活,裏麵的魚蝦水藻之類的,能吃的應該也有一些,還有海貨,這些你們應該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說了。聽說範大人已經攜了糧食前來賑災,隻是還沒到這裏,若能堅持一段時間,便算過了這一劫了。”


    陸知安道:“範大人先去兩淮路,再過來這邊。這消息已經散發出去了,總算能平定一下災民。”


    楚玉點頭道:“這就是另外我想要說的,讓災民們忙起來,沒心思想其他的。眼見要中秋了,災民裏也有勾欄院的,選些雜技、唱曲兒的,到時候搭個大台子,也能讓眾人都能苦中作樂,樂嗬樂嗬。”


    陸知安道:“官家下旨不得宴樂,你倒是反著來了?”


    楚玉道:“我隻提建議,能不能行得通那是你們的事。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飲水最好燒開了,那些去了的人,好好安置,入土為安。”現在沒有寄生蟲細菌的概念楚玉自己也說不清,幹脆就不說了。


    陸知安又詳細的問了楚玉一些細節,等結束後已過了三更。楚玉打著哈欠與陸言安告辭,回了房直接躺下睡著了。


    (楚玉說的這些賑災方法全是“偷”的不久即將來臨的範仲淹範大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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