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振進去鄒宅內院時,看到楚玉很罕見地坐在幾案前,愣愣地盯著不知名的地方在發呆。


    他順著楚玉的目光看去,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聽到他進去的聲響,楚玉才回過神來,問:“怎麽處理的?”


    “交由新任開封府知府。”


    楚玉回想了一下:“原大理寺丞,龍圖閣待製,兵部郎中張逸?”


    杜振一點頭,在她側邊坐下。


    “他怎麽交代的?”


    杜振道:“我昨晚連夜進宮見了他,他隻說了一句‘知曉了’,便讓我退下了,並沒有什麽額外的吩咐。”


    楚玉皺著眉頭,將趙禎的反應做了各種推敲,亦沒有猜出他到底是怎麽盤算的,隻能先就此作罷。


    “張大人與故去的謝大人與王大人都有些關係,為人也算得上公允正直,此番鍾家怕是有些難做了。”


    “今日早朝,可是呂相親自提了他的名字的。”


    “那又如何?再怎麽也越不過上頭那位。”楚玉嫣然一笑,用手杵著下巴看著杜振:“鍾家強搶民女、關押朝廷命官是事實,柴房著火是事實,我差點被燒死也是事實,至於其它的,又有誰知道呢?”


    杜振看著言笑晏晏,聲音卻仍帶著一絲嘶啞的楚玉,笑著道:“我隻想著,某一天可千萬不要得罪了楚娘子,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杜大人可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


    “可要讓人與張大人接觸一下?”


    楚玉搖首:“不要多此一舉。且不說這事大家都在盯著,若是讓人拿住了把柄,倒是弄巧成拙了。”


    “可是鍾老大人那邊?”


    “禮部侍郎是正二品,張大人的官職並不比他低多少,且他原做過大理寺丞,這些事的流程他是知道的。”


    楚玉想著,幹脆叫唐英從莊子上拉幾個人進城,裝作暗殺自己的模樣,再扣到鍾府頭上?


    想了想,覺得時間太短,若是安排得不夠妥當,倒真的是多此一舉了。


    杜振看著她又恢複原來神采飛揚的樣子,好奇地問她:“方才見你模樣,似是在想什麽,是在擔心張家?”


    楚玉聞言看了他一眼,將手放下,想拿起旁邊的筆寫什麽,發現硯台裏的墨已經有些幹了,她將旁邊茶壺裏的水倒了些進去慢慢研磨。


    “在想是誰出馬,若是張夫人,那便還好一些,若是張老夫人,怕是要糟。”


    “那你覺得應當是誰?”


    楚玉將墨條放下,漫不經心道:“張夫人罷。對付我這麽一個小卒子,還用不上二品郡夫人。”


    杜振想了一下鍾秀芝平素的行為,笑著對楚玉道:“那你不是要輕鬆很多?”


    楚玉將一張紙鋪開,想了一下,提筆在上麵寫了幾個字,聞言道:“鍾家樹大根深,不論對上誰都不輕鬆,不過我又不用直麵,就說我病了尚未好轉便是。”


    杜振稍直起身子看了一下她寫的東西,仍然是那些看不懂的字,便又坐回原位:“那若是張大人想要見你呢?”


    “我是女眷,他是外男,再加上我重病在床,他又怎麽能見得到我?”


    楚玉幹脆放下筆,疑惑地問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杜振抓了一下頭發,不好意思地低著聲音道:“就是想問一下,這火,是誰點的?”


    楚玉笑道:“這你應當去問一下鍾府的人,我又怎麽會知道?”


    “可是他們沒必要這麽做,那鍾夫人看起來也不是這麽沒腦子的人……”


    楚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我自.焚來汙蔑她?”


    “我可沒這麽說。”


    “你是這麽想的!”


    楚玉似是有些憤怒,一雙大眼睛瞪著杜振。


    杜振被她看得有些愧疚,忙笑著道:“是我想差了……”


    楚玉轉移開視線,又看向外邊的天空:“現在外邊的人估計都在傳是鍾府管教不嚴出了事,估計張大人也是這麽想的。”


    她歎了一口氣,對杜振道:“劉大人一事可安排妥當了?”


    “尚未,隻是想著並不好燒掉,又有一些疑問尚未得到解答,便有些慢了。”


    楚玉一點頭,嘲笑道:“杜大人可真的是悲天憫人。”


    杜振被她的語氣一激,也有些小怒:“人死萬事皆滅,楚娘子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楚玉冷哼了一聲:“既然杜大人連敵人都會憐憫,那便將劉大人好好安葬在他那宅子附近。”


    杜振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時想不出楚玉要如此做的原因,便直接問她:“你為何改變主意?”


    “著人故意將此事偷偷透露給沒藏乞衛和蕭大人那邊,再安排人在墳墓附近盯著,說不定還能得一些線索,記得別讓人注意。”


    “引蛇出洞?”


    楚玉扯出一個假笑:“看來杜大人也沒那麽笨。”


    攤上這麽一個搭擋,楚玉深深為自己以後的發際線擔憂。


    得找趙禎多要點銀錢了。


    大相國寺好像有賣假發的。


    杜振裝作聽不懂楚玉的話,見有了事情做,便起身告辭離開。


    楚玉見他的身影出了垂花門,更是心煩意亂。


    她幹脆將麵前的一堆東西全部往外推,眼不見心不煩。


    又歎了一口氣,楚玉將頭埋在手裏,又扭動了兩下,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昨日唐英與她說了,要將郭霽澤帶上京。


    這倒是好事,可現下楚玉最擔心的是陸言安要跟著一同上京。


    就算不看在郭蒙的麵上,陸言安也會想進京,看一下父兄現下如何,畢竟有些事不能從書信中看出來。


    楚玉還沒做好要怎麽麵對他的準備。


    時移世易,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楚玉了。


    又擔心自己再與陸府走得近,以後出了什麽事,怕是會連累他們。


    猶疑躊躇之下,便更是煩悶。


    若是出手將陸言安給按在江寧也不是沒有那個能耐,直接讓人去江寧找他店鋪的麻煩便是,或者讓人去蘇州揚州,將陸言安支離到那邊也是可以的。


    隻是陸言安在她心裏確實是與常人不一樣。


    她心裏就算有千種辦法,萬般籌謀,也不願算計了他去。


    心裏既想見他,又怕見他,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後也隻能做了縮頭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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