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看著被人拖下去卻仍用力掙紮,嘴裏不停求饒的大力,忽然覺得很荒繆。


    她慢慢地環視著整個莊子,連帶著後邊那座並不算高的山,隻恍若在夢中。


    “停下。”她吐出兩個字,臉上灰白一片。


    旁邊郭蒙做了個停下的動作,拉扯著大力的兩人便將人放下,走到原位站定。


    大力被嚇得不輕,忙向楚玉這邊蠕動過來。


    他臉上血淚交加,又被地上塵土沾染,整個人灰頭土臉。


    “報官吧。”楚玉似是不想再看下去,說了這麽一句,便疾步離開。


    郭蒙對何大一點頭,跟了過去,想對她說什麽,就聽到楚玉頭也不回地對他道:“讓我一個人待會。”


    郭蒙便停下腳步,看著楚玉腳不停歇地往山上而去。


    楚玉獨自一人順著青石板的小道往上。


    山上被打理得很幹淨,小道兩旁的樹葉樹枝被整齊地收拾好,等幹了後抗下山去燒火。


    稍往上走,便是一片果樹林,很大,按照果樹品類被整齊地劃分。


    楚玉也不看那些快要枯萎的樹葉,繼續往山上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山頂,楚玉也不顧儀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等氣息平穩後,她又幹脆地躺了下去,用手墊在腦後,看著天上雲卷雲舒。


    她心頭害怕。


    方才在激憤中的所作所為,真的還是曾經的那個楚玉嗎?


    郭蒙與何大難道真的不知道按照大宋律法,大力也罪不至死麽?


    郭蒙跟著陸知安外派多年,也算是看著陸知安從小吏一路爬升上來的,這些最基本的東西,他肯定是知道的。


    可是為什麽他一開始還是脫口而出一個“殺”字?


    不過是看到楚玉心中憤恨,想要將人除之而後快。


    在這個莊子上,郭蒙與何大幾人就是第一階梯,統治著下邊一眾人等。


    而楚玉,便是超過了這個階梯的特殊階層。


    她掌握著莊子上的絕大多數人的生死大權。


    權利如果不受製約,人性中最陰暗的一麵就會被無限放大,人就會從人,變成魔鬼。


    楚玉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從鍾府大火,還是陸知安入獄?


    或者是更早之前,在看到人牙子買賣的時候?


    恐怕她自己也說不清。


    劉仁明府上的大火,關大丫之死,她還可以自我安慰,道是不得已而為之。


    現下看來,她已經在慢慢轉變而不自知。


    從善如登,從惡如崩。


    她居然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當初一心一意想要找尋回家之路的人,在這京城繁華之中,漸漸迷失了自己。


    楚玉慢慢蜷起身子,一隻手壓在眼簾。


    可是她現在連哭也哭不出來。


    她將楚玉弄丟了。


    不知不覺,楚玉閉著眼睛睡著了。


    有鬆鼠好奇地抱著果實在不遠處好奇地歪著頭看著她,似乎在思索要不要靠近來。


    忽然,這停住不動的人動了一下,將那鬆鼠嚇得忙抱著果實跑了。


    也不跑開,就躲在樹上,透過隱約的樹枝往下邊看。


    見那人慢慢坐直,隨手耙了耙頭發上幹枯的小草,又抱著雙腿看著天邊沉思。


    “切。”


    一聲低吟響起,帶著說不清的嘲諷。


    楚玉抹了兩把臉,又站起身,再也不停留地往山下而去。


    山腳處,郭蒙正蹲在一顆樹下找什麽,聽到楚玉的腳步聲,便抬起頭來看著她,見她步伐悠閑,臉上帶著笑,與往日並沒有兩樣,才稍微放下心來。


    “郭爺在這裏等我?”


    郭蒙站起來用腳尖踢了踢旁邊被擋住的小竹籃,裏邊已經滿是野菜,“英娘喜歡這些個東西,正好空著,便順手采了一些,夠她吃幾天了。”


    楚玉揶揄地笑了一下,見郭蒙滿臉的不好意思才又問:“小子文哪裏去了?怎的今日沒見著他?”


    鄒子文這孩子往日黏她得緊,今天她到了莊子上居然沒見著他人影。


    “他說有點事情要處理,已經兩天沒來莊子,我與他在城門口就分開各走各的。”


    “知道他去哪裏了?”


    “你不用那麽操心,”郭蒙安慰她,“他做事一向有分寸,又有武藝傍身,不至於吃虧的。”


    楚玉一想,也是,鄒子文的武力值可比她高多了,便也放下心來往府邸而去。


    郭蒙提著籃子跟上去:“如果英娘問我,我要不要跟她說?”


    “說啊,有什麽不能說的?難道你擔心英娘去將那人的小東西給剁下來?”


    郭蒙無語:“你說話能不能注意一點?好歹我也是個男人,你這麽口無遮攔的,傳出去多難聽。”


    楚玉毫不在乎道:“行,下次我一定注意。”


    郭蒙壓根就不相信她說的“下次”。


    等倆人到了府邸,就被高嬸子帶到了旁邊的下人房。


    楚玉獨自一人進去,看到不大的房間裏坐著兩個女人,那小孩已經在床上睡著了。


    方才見過的婆子正坐在床邊輕輕地拍著小姑娘的後背,輕聲哄著,楚辭坐在旁邊的小杌子上正在繡花,見了楚玉進去,她立馬將手上的東西放下,輕輕喊了一聲。


    楚玉微一點頭,讓幾人先出來,以免說話吵著那小孩了。


    幾人也不走遠,就站在屋外,高嬸子讓一個丫鬟搬了椅子過來,楚玉坐下後問那婆子:“她身體怎麽樣?”


    那婆子黯然道:“雖然已經退了燒,隻是錯誤已經釀成,這小孩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楚玉揉揉眉心,正想著將這小孩安置到那裏,就聽楚辭道:“主子,我想收養這個孩子。”


    楚玉將手放下,看著一臉堅毅的楚辭,問:“你是在可憐她?”


    楚辭直視著楚玉的眼神,堅定道:“不僅僅是這個原因,主子可能還不知道,因著以前主母不喜,給我下了重藥,我並不能生了。”


    “所以呢?”


    楚辭也是剛才想到要收留這個孩子的,她將自己的事情說出來,沒想到楚玉還在追問,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便疑惑地看著楚玉。


    “楚辭,這是一個孩子,不是一朵花一棵草,你要為她以後的人生負責,小孩子不是添一碗水她就能自己咕嚕咕嚕長大的,為人處世,道德品質,這所有的事情都將壓在你一個人的頭上,況且這孩子的事情在莊子上已經傳來,其他的人會怎麽看她?我或許可以禁止別人談論,可是人心是壓不住的,有一天她被孤立欺負了又怎麽辦?”


    不僅是楚辭愣住了,連外邊不遠處的郭蒙都有些驚呆。


    養孩子,好像真的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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