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走廊裏,杜成想了想,抬腳去了刑警大隊辦公室。


    張震梁正坐在辦公桌前吃方便麵,見杜成進來,忙不迭地起身打招呼:“師父你什麽時候來的,吃了嗎?”


    “沒有。”杜成把挎包扔在桌子上,“給我泡一包。”


    “哪能讓你吃這個。”張震梁拿起外套,“走,咱爺倆出去吃點兒好的。”


    “不用不用。”杜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把那根煙點燃,“方便麵就行—找你聊聊。”


    十分鍾之後,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坐在桌前,頭碰頭,大口吞咽著滾燙的麵條。吃完之後,張震梁收拾麵桶,杜成從包裏拿出藥瓶,取出藥片喝水吞下。張震梁默默地看著他,又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杜成麵前。


    “來局裏查檔案了?”


    “嗯。”杜成把案卷放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你怎麽發現這個案子的?”


    “你一直覺得當年抓錯了人,我就在想,如果凶手真的沒有落網,那麽他也許會再次犯案。”張震梁指指卷宗,“結果就讓我發現了這個。”


    杜成看著他:“你有什麽想法?”


    “你少來!這次我不會上當了。”張震梁向後靠坐在椅子上,“你先說。”


    杜成笑笑:“這案子和1990年的係列強奸殺人案,的確很像。”


    強奸。扼頸。銳器分屍。十字形係緊的黑色塑膠袋,透明膠帶封紮。四處拋散屍塊。沒有提取到指紋或其他痕跡。


    這活脫脫就是兩年前係列強奸殺人案的手法。然而,杜成的心裏仍然有問號。


    “像?”張震梁敲敲卷宗,“豈止是像,這他媽就是那個凶手幹的。”


    杜成沒作聲,點燃了一支煙,若有所思地看著卷宗的封皮。


    “要是你覺得可以,我這就向局裏申請重新偵查。”張震梁壓低聲音,“我不在乎得罪誰,段局也未必反對,畢竟老家夥們都退休了,就算丟臉,也不是丟他的臉。”


    杜成搖搖頭:“還是有疑點。”


    “疑點?”


    “第一,如果你是凶手,已經有了替罪羊,你會不會冒險再次犯案?”


    “這家夥是瘋子啊!”張震梁瞪大了眼睛,“風聲過了,他控製不了自己,再次下手,這很正常啊。”


    “如果你的推斷正確,那麽為什麽此後二十年,c市再沒有類似的案件發生?”杜成伸出兩根手指,“這是第二個疑點。”


    張震梁語塞,愣愣地看著杜成,半晌,擠出幾個字:“有沒有第三個?”


    “有。”杜成翻開卷宗,指向某一頁,“你看這裏。”


    張震梁下意識地看過去,嘴裏念出聲來:“……斷端創緣不整齊,創壁有多處皮瓣……”


    “這說明什麽?”


    張震梁沒回答,點燃了一支煙,表情變得凝重。


    “分屍手法不熟練。”


    “這就是第三個疑點。”杜成合上卷宗,“二十三年前,凶手第四次作案之後,屍塊的創緣整齊,創壁光滑—這王八蛋已經對分屍得心應手了,難道手藝還會退步不成?”


    張震梁想了想,突然哆嗦了一下。


    “師父,”他抬起頭,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你的意思是?”


    杜成向後靠坐在椅子上,意味深長地看著張震梁。


    駱少華踏踏實實地在家裏陪著妻女過完了整個春節假期。這讓他和駱瑩之間的關係大有改善。女兒不再格外留意他的去向,在假期結束的正月初八早上,駱瑩甚至把車鑰匙還給了他。


    駱少華正在給外孫向春暉剝雞蛋皮,看到扔在餐桌上的車鑰匙,抬頭看了看駱瑩。


    “你今天不開車?”


    “不開,沒地兒停。”駱瑩垂著眼皮,“你要是出門的話,就開吧。”


    說罷,她就拎起提包,走到門廳換鞋。剛剛出門,又折返回來,把一份報紙扔在鞋櫃上。


    “爸,今天的報紙。”


    駱少華應了一聲,放下剝了一半的雞蛋,起身走到鞋櫃旁,翻開報紙看起來。


    駱瑩看他專注的樣子,感到既疑惑又好笑,嗔怪道:“這老頭,還挺關心國家大事。”


    駱少華沒理她。駱瑩衝他撇撇嘴,關門上班。


    站著看完頭版,駱少華又翻至本地新聞,瀏覽一遍後,確信沒有自己想要的信息,他把報紙折好,返回餐桌旁。


    這是他最近養成的習慣,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早報是否投遞到家門口。駱瑩覺得奇怪,問過幾次,都被他含糊其詞地敷衍過去。金鳳一直不動聲色,隻是在駱少華看報的時候留意著他的臉色。


    早餐之後,駱少華洗好碗筷,服侍金鳳吃了藥,又趕外孫去寫寒假作業。他看了一會兒電視,在客廳裏轉悠了幾圈,最後到陽台上去吸煙。


    空氣清冷,雖然仍殘留著燃放鞭炮後的淡淡硝煙味,但是,春節的氣息已經消失了。在短暫的狂歡後,這個城市又恢複了忙碌、焦慮的本相。生活重新亮出冷漠的麵孔,如同這寒冷的氣候一樣,春暖花開,仍是遙不可及的一件事。


    樓下的馬路在經曆了幾天的沉寂後,再次熱鬧起來,甚至更加擁堵不堪。駱少華看著那一排緩緩移動的汽車,耳邊是此起彼伏的鳴笛聲,越來越煩躁。


    他關上窗戶,打算返回客廳,一轉身,卻看到金鳳正倚在門框上,看著自己。


    駱少華吃了一驚:“你怎麽出來了?風這麽大,著涼了怎麽辦?”他快步上前,擁住金鳳的肩膀,把她帶回客廳。


    扶她坐在沙發上,駱少華要回臥室取毛毯,卻被金鳳拉住了。


    “少華,”金鳳看看北臥室緊閉的門,確保外孫不會聽到,“我們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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