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王夫人在和小姐說了些體己話,介紹了王家的情況以後。回到了院子裏,小姐對她的態度都要客套了幾份?無端的責罵比往日更是少了不少,但是這種客套可是讓徐瑤的這顆心有幾分忐忑不定。


    她一直都在回想著,在王夫人房裏聽到那句話,外祖父和外祖母最疼的就是這個女兒,那當日為什麽不接納她這個孤女,反而要任由著王家關閉進出的門,選擇謝客。


    這不是拒絕一個流浪的孤女的理由,這個理由拒絕的是那隊從京城而來裝備精良的隊伍。


    隻是母後沒想到,王家沒想到,她自己也沒想到,這個由穿著漂亮鎧甲的世家子組成的護衛隊伍,剩下的最後一個人就是公主自己。


    如果真的要進王家,徐瑤隻希望這其中是真的有隱情,她的外祖父外祖母是疼她的,而不是像這幾年間輾轉反側時她想象的那樣,一切以王家的利益為先。


    又到了一個七日,天氣晴朗,徐瑤便到外麵那條青石的小道上,往外院走去,小姐院裏的人都知道,霜期姑娘每晚上都有出去獨自散散步的習慣,院子裏很多人都是個人有個人的習慣,也曾有人晚上想知道她到底去幹嘛?陪她一起走過,後來看她也隻是在內院轉悠,後來又想著她畢竟是新人,想必是想認一認這宅子的布局,也便由著她了,久而久之就成了個習慣。


    三少爺屋子外麵的竹子長的越發的茂密繁盛,個個挺直,對比她來那年的樣子,更是麵積也擴大了不少,不過,三少爺此刻雖然配著劍,但此夜沒有練劍。


    在喝酒,拿著壇子往嘴裏灌。


    “你來了。”


    平日裏,在白日,霜期見過三少爺喝酒,一場場宴會上小小的杯子,輕輕地啜飲,很是有世家公子的清貴風範;晚上來探聽消息的徐瑤,見過少爺汗如雨下的樣子卻從來沒見過三少爺喝酒的樣子,三少爺每一次都是在練劍。


    三少爺這樣喝酒看來算少,動作也明顯是有些不熟練,沒喝幾口就嗆的眼睛都紅了。


    “少爺好端端怎麽喝起酒了?


    少爺沒有回答她為什麽喝酒的話,也許這些人總有這個毛病,總覺得不回話就可以逃避問題,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霜期,你上次說的有道理,我一個男子還沒你一個小丫頭看看得清楚明白。”


    上次說那些話,徐瑤可能也有一些一時衝動的成分在裏麵,此刻徐瑤作為霜期確實不知道答什麽才好了,若是按照平常白日裏在主子身邊伺候的霜期,應該溫溫柔柔的安慰上一句。可是這些年徐瑤漸漸養成了一個壞習慣,每到一晚上和三少接觸的時候,她總是不想再維持著春枝的樣子,說話時語氣總要衝上幾分,聽起來,有些想過去當主子的架勢。


    不過是仗著三少爺對待她時脾氣好。


    “霜期啊,今日母親告訴我,過些日要替我先看一下哪些家的姑娘合適,她要我娶妻了,”少爺打了個酒嗝,“我娶了妻我再生了子,我就可以同父親和祖父一樣,慢慢接手家族的事,然後困在這宅子裏耀武揚威的過著一輩子啦,霜期啊,你說這好不好啊……”


    咕嚕嚕。


    酒往喉嚨裏灌。


    三少爺這時明顯是有些醉的,醉的還有一些嚴重,這些話不是一個奴婢該聽的。


    “你說呢,霜期。”


    三少爺又問了一遍。


    “挺好的,每個人生下來就有命,少爺這樣平穩的一生,在誰家看來都是好命。”


    “唉!?你上次不是這樣說的。”他笑了,喝了酒的臉染上了酡紅,但是舉止卻仍然恪守著一直以來培訓出來的禮儀,哪怕是一抬手指著霜期也帶著風度翩翩的樣子。平日裏,他在外人麵前不經常笑,在下人麵前也時常保持嚴肅、但是此刻笑起來是清風拂麵般溫和。


    但是說出來的話確實是泡在酒裏的。


    “霜期霜期,我要做一件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你要發誓。”


    他站起來,慢慢走過來,帶著渾身的酒氣,向院子裏站的直直的霜期慢慢接近。


    他喝的不是小時候哥哥和母親常喝的果酒或者是鮮花釀的酒,應該是某種烈酒,氣味這樣濃鬱,聞起來還有一些衝鼻。


    他們常常談天,立在竹林前那扇月亮門那裏,但是哪怕是跟著還是十一二歲小姑娘的霜期,三少爺都禮貌地保持著距離,現在這是他離得最近的一次,在這院子裏,借著遠遠的燈光,徐瑤連他下巴上青青的,剛冒出來的一點點胡茬都看的見。


    他把嘴巴湊到徐瑤的耳朵旁邊,輕輕地說道“我要去做大事了,要把書上的東西變成我的功勳。”


    熱氣呼撓著徐瑤的耳朵,明明隻是耳朵,卻讓徐瑤的渾身都感受到一陣酥麻,這時她並不是不想往後退一步,而是連腿都有些僵,從來沒有一個成年的男人靠過她這麽近,近得讓她失了方寸。


    男人用往後退了一步,看著她笑眯眯的,眼睛彎成一彎月亮,三少爺也清醒的時候從來沒有對人笑過就算是對妹妹也是禮貌得體的笑。此時,半醉半醒之間,反倒是處處都是真情流露,他看了徐瑤忽然拍了小姑娘的肩膀一下,笑了“嘿”。


    真傻。


    徐瑤看著他,他也看著徐瑤,兩個人傻傻的,眼裏含笑,就這樣對視


    “那你醒來也要記得自己的話呀,你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嗯”三少爺的笑,燦爛的,徐瑤移不開眼。


    她把三少爺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拿下來,然後從腰間找到了一根七寶鏈子。


    這是她那日出宮之時帶著的,是母後在護國寺裏求來的,走時塞到她手裏,說是保平安。她這一路確實很平安,這鏈子在麵對流民時也沒送出去。後來顛沛流離離,在蕭家的馬車上醒來時,又丟了一根平日父皇賞的金鏈子,也就隻剩這根七寶鏈子和母親的玉佩了。她把這根七寶鏈子記載了蕭鶴鳴的劍上。


    蕭鶴鳴醉的很厲害,他開始大喊大叫:


    “蕭全,蕭全,你哪裏去了,我渴了,拿水來。”


    果然是喝醉了。


    被趕的遠遠的蕭全還沒來得及把水拿來,徐瑤就先跑了,和少爺私會的事情,雖然與私情無關,但如若被發現,怕是也沒什麽好事兒,她要麵對著蕭家王夫人和蕭家老爺的怒火。


    如若王夫人和老爺不怪她勾引少爺,最多也就是讓她成了少爺的一方妾室。


    徐瑤可以賣身為奴,因為她知道這是暫時的,不論何時,隻要她重回那個輝煌的皇宮,這一段隻會成為她人生裏忍辱負重的一段佳話。


    如果她成了妾,那這一生她都擺脫不了曾經為妾的汙點,即使她日後有了高貴的身份難道父皇和哥哥就能徹底為她顛覆這天下的看法,使她和真正的蕭三少夫人調轉身份?


    徐瑤繼續平靜,又不怎麽平靜的生活不同的就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更加焦慮。小姐的嫁妝一樣一樣的被清點出數目,擺件擦洗幹淨,紅色的布匹也一匹匹的被送進來供挑選。


    “霜期,之後你隨我到了王家恐怕是有可能要做王公子的通房的,你怎麽看?”


    徐瑤知道自己可能被安排的位置,沒想到這位小姐說話如此直接。


    “奴婢這樣從未想過”


    “你拒絕這樣快?如若是本小姐讓你去呢?到了王家,王家的少爺們個個都有幾個妾,通房更是多得很,要不是看王家家世,母親可是很不願讓我嫁過去的。”小姐正在吃著霜期剝出來的堅果,這堅果十分的香甜,是蕭小姐的最愛“我的丫鬟裏,你是很漂亮的,當了通房肯定能助我”


    若是徐瑤,肯定要把滿手的殼砸她臉上,但是蕭小姐的霜期隻能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其實你想啊,你對我忠心,本小姐又不是是很喜歡那個王少爺,隻是圖他長的好看,以後你幫我伺候他,不讓其他小娘子分寵,我父親母親有時候就常吵架,不就是為了那些小賤蹄子麽?天天在背後添油加醋……”小姐嘴裏包了堅果,說起話來也有些嘟嘟囊囊。


    霜期把堅果的殼收了,又把堅果也收了起來,“小姐,我永遠隻是您的奴婢,旁的不敢多想。”這次不等小姐糾結在這個話題上,“小姐快入夏了,吃多了,您是要上火的。”


    “哎,我還要用些。”


    “小姐,你忘了去年……”


    去年的蕭小姐因為吃多了堅果,嘴巴裏起了個大泡,一連疼了好幾天都沒消下去,最後更是動用了苦的發臭的中藥,從此以後,她便責令她的下人們到夏日時一定要阻止她,吃這太多堅果。


    小姐輕哼了幾句,“行吧。”


    小姐要嫁人了,祖父早就不看著她寫字了,她現在的任務就是每日好好繡花。


    夏荷闖進來,真的是闖了進來,腳步都趔趄了。


    蕭小姐,被霜期收了堅果正是不快的時候,如果不是怕她下次自己忍不住吃多了沒人勸,可是要好好教訓霜期一頓,此時可是撞到槍口上。


    “怎麽怎麽了?一天到晚的你們這樣咋咋呼呼,要隨我嫁到王家了,這麽個規矩,以後我到了王家可不被那些人笑話。”


    “剛才,剛才,少爺那邊派人來傳話,說是三少爺留書出走了,正來問您,您是不是有什麽消息啊?”


    蕭小姐根本不信。


    “出走了,我三哥多大的人了,到附近玩上幾天,怎麽就要走了?真是一個兩個亂擔心。”


    蕭小姐,這邊還在發著脾氣,那邊王夫人就真的派人來了,或者說是王夫人帶著人親自來了。


    王夫人此刻倒是沒有什麽貴婦的禮儀了


    “我的五姑娘,我的五姑娘,”一路腳步重重地跑進來“你三哥給我留書說要到邊疆去投靠他大哥,你可有什麽消息,他從哪條路走的?”


    徐瑤心裏重重的一撞,她想起了那天晚上,醉酒的男子湊近她耳邊告訴自己要去實現的話了。


    之後徐瑤還隻當他是發酒瘋散一散不滿,或者是要和家裏的長輩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獲得認可,沒想到三少也如此爽快,這就走了。


    “我在屋子裏休息,哪裏知道,我三哥帶走了些什麽,要不是隻去附近玩上幾天呢?”


    “他,他帶了他的劍,他的馬,應該還有些銀錢,其他的就什麽都沒了,什麽都沒了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輪回的九世重新遇見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錦上莫添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錦上莫添花並收藏輪回的九世重新遇見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