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繼蘭越說越興奮,季中傑一邊聽一邊想著事情的可行性。


    早在尹繼蘭懷孕之初他們就聊過這個問題,當時其實是安慰居多,到現在孩子快滿周歲了,他一直忙於工作也沒細想,這還是尹繼蘭第一次正式提出來辦培訓學校的想法。


    其實資金、場地、人手都不是問題,這些他都可以幫忙,但最核心的師資力量就得靠尹繼蘭自己去談了,她能不能承受得住這麽大壓力?


    而且但凡涉及到孩子和教育,小事也會變成大事,這不比在學校工作,凡事有學校擋在前頭,自己開培訓學校那就得萬事自己扛了。


    季中傑一直等尹繼蘭說完,才問了一句:“這條路也許會很辛苦,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尹繼蘭低頭沉默了很長時間,最終堅定點頭。


    “那好,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一心一意聯係老師就可以了。”


    “啊,什麽?你……覺得能行?”尹繼蘭完全沒想到季中傑答應得這麽快。


    “當然,這兩年辛苦你了,總要給我個機會感謝你的付出嘛,你想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季中傑攬住妻子,聲音溫暖如冬陽。


    尹繼蘭難以用語言描述這一刻的感動,隻覺得這輩子能嫁給這樣的男人,值了!


    接下來的暑假,季芸芸發現老媽突然忙起來了,每天頂著烈日出門,踏著晚星歸來,一改這兩年當家主婦的姿態。


    季卓雲小朋友雖然見不到媽媽了,但姐姐在也行啊,小卓雲完全沒意見,整天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很少哭,也不鬧人。


    季中傑在江市隻待了一個月,不過在他離開前往京市之前,所有手續和場地都替尹繼蘭準備好了,連管理學校的幫手都給她挖來了一位。


    而季芸芸也終於搞明白這陣子老媽在忙些什麽,哇哦,也許因為老媽這個決定,舉世聞名的某東方再也無法達到其前世的高度了,這種事兒隻是想想就讓人興奮不已。


    季芸芸再次拿起紙筆,將腦子裏無數點子一一寫下,好久沒幹過軍師的活了,一下筆竟有些停不下來。


    也許尹繼蘭目前的計劃還隻停留在初、高中英語課外輔導,但季芸芸完全了解教育產業未來的發展有多迅猛。


    有些項目比如嬰幼兒早教和公考培訓之類的現在還為時過早,但出國留學的培訓完全可以辦起來了,留學潮從80年代火熱到現在,往後還會持續幾十年,托福和雅思培訓的市場隻會越來越大,並且這幾乎是100%的紅海市場,還沒有成千上萬條鯊魚猙獰搶食,誰能率先搶灘登陸,誰就可能成為行業老大。


    世人隻會記住第一,也許偶爾提起老二,但第三第四絕對不會有人記得,在季芸芸的計劃裏,老媽既然想做那自然要做最好的,第二第三什麽的咱不需要。


    尹繼蘭早在計劃開始之初就已經想到了會有不少困難,但現實依舊比她的設想困難了無數倍。


    即便許以豐厚的薪水,依然隻有少數受邀的老師答應前往培訓班授課,不是嫌錢少,而是許多人擔心這麽做會不會惹人非議。


    即便尹繼蘭一再解釋所有手續齊備,包括《辦學許可證》、《營業執照》在內的所有證件都已辦好,依然很多老師心有顧慮。


    可尹繼蘭不可能無限期地等下去,無論如何架子先搭起來再說,她安慰自己,也許未來等培訓班的名聲傳出去了,自然能吸引更多師資力量。


    其實尹繼蘭陷入一個思維誤區,她僅僅把目光局限於學校老師身上,其實許多外語專業的大學生,教授簡單的初中英語都不是問題,即便不行,開設一個啟蒙班教授小學生也是不錯的選擇。


    無論何時家長對於孩子都是舍得投入的,尤其在英語越來越受到重視的當下。


    但毫無疑問,現在大學生都是高嶺之花,最最目下無塵的一群人,他們優秀、有學識,是毫無疑問的人上之人,畢業之後將迎來一片坦途。


    而讓這些人替一個私人培訓機構工作,無疑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所以季芸芸這麽一提,尹繼蘭先是欣喜,然後又皺起眉頭,不好辦呐!


    “媽媽,要不咱們可以聯係一下家庭比較困難的學生,隻要外語過硬,有教書的口才和興趣,咱們就提供一個勤工儉學渠道給他們,不止可以養活自己,甚至發家致富也不是不可能。說句不好聽的,新希望提供的薪水,比他們做什麽工作都高,想賺錢就別自命清高,以後他們就知道了,有機會卻抓不住的人才是最愚蠢的。”


    季芸芸想著,再過幾年等大學生不包分配的消息如巨雷一般響徹全國,隻有到那個時候天之驕子們才會真正知道,一紙文憑代表不了一切。


    季芸芸說話免不了帶了些後世的思維慣性,覺得瞻前顧後要臉不要錢是傻瓜,但尹繼蘭不會,她深知大學生們的驕傲,畢竟她自己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甚至當初的他們比現在的大學生們更驕傲。


    尹繼蘭拿著筆在寫滿字的筆記本上一下一下點著,沉思了片刻,然後抬頭打發季芸芸回房:“我知道了,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聽到沒有?”


    季芸芸偷偷翻了個白眼,就知道老媽會這麽說,她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好麽……


    無論怎麽說,在九月開學之前,尹繼蘭的培訓班開始在探索中前行,而“新希望”的名字也開始慢慢在學生和家長的圈子裏慢慢傳播。


    …………


    孔秋燕是江市大學英語專業大四的學生,能考上全國有名的江大,她是她們整個村的驕傲。


    她父親身體不好,家裏的農活都是母親一個人幹,一貧如洗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她們家的境況,能順利讀完高中都是舉家借債的結果。


    村子裏有不少人說怪話,說孔家夫妻倆打腫臉充胖子,明明沒錢還要供姑娘讀書,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到時候嫁出去就是婆家的人了,娘家人什麽好都落不著,何必呢?


    可孔秋燕的爹媽硬是咬著牙堅持下來了,多少年吃糠咽菜,多少年沒添過一件新衣,直到孔秋燕收到江大的錄取通知書,一家人抱頭痛哭,為了觸手可及的光明未來,也為了接下來四年孩子的學費、生活費從哪來而憂愁。


    其實從新中國成立一直到1985年,高等教育一直是免費的午餐。1985年開始,各大高校才可以在計劃外招收少量自費生,學生交納一定數量的培養費,從此,開始實行高等教育收費雙軌製。直到1989年,國家才對高等教育進行收費,不過也隻是象征性的200元,但總算邁出了高等教育收費的關鍵性一步。


    但200塊錢對城裏人來說不算太多,對孔秋燕一家卻意味著砸鍋賣鐵都湊不夠的一大筆巨款,雖然學校依然會給大學生們發放生活補貼,但那也是開學之後的事。


    大一那年,孔秋燕連上學的路費都是村裏人資助的,還是村支書發話,說這是村裏第一個大學生,無論如何也要供到她畢業,村裏人才紛紛解囊。


    開學後孔秋燕盡一切努力發奮讀書,爭取勤工儉學的機會,爭取獎學金,爭取減免學費的名額,每個月發的補助她隻留下吃饅頭的錢,剩下的全寄回家裏,這些年父母為她負債累累,但凡自己有能力,孔秋燕都會盡可能替父母減輕負擔。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三年,孔秋燕幾乎沒有朋友,她所有的時間都在為了學習而努力,為了生存而掙紮,作為一個貧困鄉村走出來的大學生,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自傲還是自卑,除了她是英語專業學生這一點讓她沾染了最前沿的時代氣息,她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散發著苦行僧般的艱澀。


    雖然她並沒有喪失希望,她想著也許等以後工作了一切都將改變,可窮困潦倒四個字依然在她的年輕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她渴望改變命運,急切而熱烈地渴望著。


    直到有一天她聽到室友的議論,說有一家私人培訓機構想找些英語係的學生去兼職授課……


    “馮雪,你聽說了嗎,有家叫什麽新希望的培訓學校招老師,消息都傳到學校裏來了。”


    馮雪是孔秋燕的室友,也是她們係裏的風雲人物,馮雪是滬市人,身上無時無刻都散發著來自大城市的優越感,她成績很好,或者說一開始就好過班上所有人,一直是老師們的寵兒,也是所有男生眼中的明珠。


    馮雪坐在下鋪床沿,手裏拿著一本圖書館接來的原文版《傲慢與偏見》,聞言也沒有抬頭,隻是輕笑一聲道:“什麽新希望啊,聽也沒聽過的,誰知道是什麽人弄的草台班子,咱們可是大學生,跟外頭那些人不一樣。”


    剛剛問話的人叫張改梅,是江市下麵一個縣考上來的學生,家境麽普普通通,不知道為什麽就喜歡捧馮雪臭腳,反正馮雪去哪她去哪,馮雪說什麽她就是什麽,也沒見她撈到什麽好處,但就是樂此不疲。


    這不,張改梅一聽馮雪這麽說,她馬上也開口道:“就是,我也沒聽過什麽新希望就希望的,還說什麽大學生兼職待遇從優,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有人去了,到時候拿不到錢都不知道找誰說理去。”


    聽到“待遇從優”四個字馮雪目光閃了閃,不過依然沒說什麽,她暑假的時候回去了一趟,她媽媽說花了不少人情已經把以後的工作單位給她聯係好了,讓她安心讀完大四,回到滬市就有體麵的工作等著她,不用焦急等待命運之神的宣判,然後被分配到哪個不知名的山旮旯裏。


    其實馮雪家裏也隻是普通的雙職工家庭,父母算是中層幹部,但她們這一屆外語係隻有她一人來自滬市,所以她滬市大小姐的人設好好地保持了四年,現在當然也想繼續保持下去,在畢業前她不想出現任何意外,賺錢她也喜歡,但如果因為好奇這個“新希望”而影響畢業分配,那才是得不償失。


    馮雪和張改梅自在交談著,根本沒在意屋子裏還有孔秋燕這個人,在她們眼裏孔秋燕實在太沒有存在感了,長得一般、不愛交際、摳門,簡直一無是處。


    馮雪抬頭看了看書桌上的小鬧鍾,放下書起身道:“該吃飯了,你去不去?”


    “去啊去啊,我跟你一起,等等我。”張改梅馬上從上鋪下來,迅速穿上鞋,跟著馮雪往外走。


    兩人徑直而去,關上門,完全忘了寢室裏還有一個人。


    孔秋燕從床上坐起,望著被張改梅留在書桌上的招生傳單,腦子裏全是“新希望”、“兼職”、“待遇從優”……


    她專業成績很好,重要的是她需要錢,無論這個新希望培訓學校是怎麽回事,去看看總歸沒事吧?


    孔秋燕找出自己最體麵的一套衣服,已經很舊了,但沒有毛邊也沒有補丁,她細心地用搪瓷杯裝上熱水熨燙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給自己打氣,孔秋燕,你一定可以!


    攥起那張宣傳單,孔秋燕快步朝校外走去。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是容易的,也許天道酬勤,但機會、運氣、天賦缺一不可,有時更重要的還有前進路上的貴人,也許是一句指點,也許是一點賞識,人生際遇從此大不相同。


    孔秋燕還不知道她將要迎來除了考上大學之外的另一個重要轉折,也不知道自己將遇見可遇不可求的指路貴人。


    循著傳單上的地址,孔秋燕轉了兩趟公交來到目的地,入眼是一座漆成白綠雙色的三層建築,獨門獨棟,門口擺放著大幅宣傳牌,新希望三個大字掛在牆上,十分醒目。


    走進大門,目光所及之處完全不是她以為的破敗景象,一切裝飾和陳設都是精心設計過的,新希望的圖標隨處可見,接待人員穿著統一的服裝,接待處也聚集了不少來谘詢的學生和家長。


    這就是張改梅和馮雪口中“不知所謂”的私人培訓機構?


    孔秋燕再次低頭確認傳單上的地址,確鑿無疑,就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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