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新月已經高高掛在枝頭,惡人已除,說起來是該高興的,但是心中還是有那麽一點遺憾。李珺不禁輕歎:不就是繼續一個人去海州嘛,也沒什麽!這樣想著,心裏又舒服多了。


    季赫之的事情,讓整個浦馬溝的百姓都心有餘悸。知道老浦幫著搗毀了流匪老窩,都拿了些野味、吃食來慰問,浦家院子像過年般熱鬧。


    “當真是老馬家的兒子?”


    “嘖嘖,真是虎毒還不食子呢,他竟然又跑回來禍害自己村上。”


    “可憐他老娘臨死前還托我們互相照看著……”


    李珺那驢車已經散了架,她正在院子外麵對著老墨發愁不知道如何上路。遠遠地竟然瞧見那平安帶著一個身著差服的人往這邊來了。


    眾人聞訊緊張地簇擁出來。


    老浦拄著拐打頭裏恭迎:“平安小爺,不知道今天到訪又為何事?”


    平安引薦那差人道:“浦師傅,這位是縣裏的孔書差。”


    “差爺好。”


    浦芷兒牽著浦豆穿過人群擠了過去,生怕他們是來抓人的。


    原來這是縣裏責令低降租價的令書,每戶可以按人頭去地主家以文書價租地。若遇到時節不好,天災無收成的,第二年還可以免租。


    “還有這樣的好事?”浦老爹聲音都有些顫抖。


    “這新令什麽時候能執行?”老浦問那差官。


    孔姓官差笑道:“從此刻起。”


    “爹,那我們有田可種了。”浦芷兒抱著浦豆興奮不已。


    “多謝,孔小官,多謝。”老浦又激動地謝道。


    “不敢當,不敢當,要謝就謝……”孔官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平安拱了一下。他輕咳了一聲後半句話硬是沒吐出來。


    但老浦等人都明白,定是任渲等人的功勞,要不然也不會讓平安督著來宣讀文書。


    不管怎麽樣,浦馬溝的百姓又能安居樂業那才是一件大幸事。院子裏眾人合都回去本相轉告。


    浦老爹請了二人進去吃一杯茶。那孔小官也不推辭,那平安瞥見旁邊的李珺,示意她借一步說話。


    李珺不解其意,移步過來。


    “你要去海州?”平安怪怪地問。


    “是。”李珺不甚熱情。


    “咦?”平安的聲音高了些“你這是不像是求人的態度啊。”


    “求人?是,在下昨日是求了任爺和李管事,已經被拒了平小爺應該也知道了吧。”李珺一字一句。


    “行,也不同你廢話了,爺說你要去想去海州,現在收拾東西跟著我走,過時不侯!”


    “收拾東西……”


    李珺還以為他又要羞辱自己一番,原來是任渲改了主意讓他來接自己的。


    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卻讓李珺又有些茫然,收拾什麽東西呢?她已經一無所有了,倒是與浦家結下的情誼是自己現下唯一所擁有的。


    所幸,平安帶來的新令應該能幫助他們改善現在窘迫的、貧窮的局麵。


    李珺在院子裏踟躇了一會,向老浦等人說了要跟著平安他們一起海州的事。


    浦大成雖然有些意外,但是也為她高興:“雲小哥跟著任爺他們去海州確實比較一人上路好。”


    “這些日子多謝大叔一家的照顧。”李珺道“老墨就留下了,它也算是我與浦家結識的機緣,希望以後咱們浦馬溝的日子會過得越來越紅火。”


    浦大成點點頭:“你若有機會回來,咱們也都歡迎”。


    “哎。”


    浦家等人得知李珺要走都很意外,浦老爹裝了很多野菜幹讓李珺帶著;浦豆拿出先前李珺教他認的寫下的字送給她;浦芷兒則送了她在竹林裏砍下的竹子做的竹哨子,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


    李珺感歎,如果說這與那平安等人離開是她另一段際遇的開始,那這浦馬溝分別的饋贈也未嚐不是前一段的美好延續。


    臨行前,老浦又語重心長地囑咐她:“與任爺、平小爺一行人好好相處,對你應該也會多相照拂,若是海州尋親無果,你回來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李珺含著淚點點頭,向眾人一一道別。


    平安在一旁早就等得極不耐煩:“我說你一個男兒怎麽跟婦人家一般磨磨嘰嘰的。再不出發恐怕天黑前都趕不上車隊了。”


    最後,還是那孔小官因喝了浦家幾杯茶,幫著說好話把他先拉了出去貼那文書告示。


    李珺也不再耽擱,因孔小官人還要回衙門複差,也不便遠送,到了村口二人至此離去不提。平安一路上快馬加鞭,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前麵的驛站。


    李管事帶著車馬隊已經在此落了腳。李珺因想著今後每日跟著他們,也不能白吃白,便主動去找那李管事領差事。


    李管事琢磨了給她安排了一個料理馬匹的任務。除此之外,李珺還有一個意外收獲,她原來被拿走的那個布袋李管事也還了給她。


    隻是袋子裏好像少了些什麽。


    “怎麽了?”李管事見李珺吞吞吐吐的樣子。


    “沒什麽,本來還有一本冊子似乎不在裏麵了。”


    “哦,這布袋是爺囑咐還給你的,少了什麽恐怕還在爺那裏。等他……”李管事說了一半突然停住,又道:“等下次,再說吧。”


    “任爺不在這裏嗎?”李珺好奇地問。


    “在,誰說不在,隻是傷還沒好全,又累著了所以這些天都要靜養,不能一直在外麵幫我們看著車隊而已。”李管事解釋。


    “請大夫看過了嗎?”莫不是那傷口感染了吧?李珺猜測。


    李管事不太自然地點點頭。


    難道是什麽有難言之隱的惡疾?李珺也不好再多問。


    果然,原先那最大的馬車,現在便由他坐著,進出都有人攙扶。看起來傷得很嚴重,但李管事都道不要緊,舊疾犯了。時間長了,大家也都習慣了。


    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那任渲不出現在人前管著,李珺倒覺得在這車隊裏還算是輕鬆。


    大隊伍後麵都是由李管事帶著,其餘的人還是各司其職,井然有序。不同的是這次的隊伍裏沒有了糧食,單押著幾個人,且多了很多明路上官府的人。據說,糧食在浦馬溝那裏怕耽擱久了再遭賊惦記,已經在其他地方補齊,另外找人先一步運送至楚州碼頭那裏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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