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鍾敲送著初夏的涼風,輕柔、舒暢,吹得齋舍廊下天色漸亮。青灰色的石磚縫裏,還盛著幾滴瑩綠的露水。


    李珺推開齋舍門,外麵空無一人,看來大家都還沒有醒。她正不知往何處去,對麵齋舍門也“吱呀”一聲開了。


    “雲謙?”


    李珺回頭看去,竟然是張允。


    “張兄早!”她恭敬地回道。


    “小小謙!睡得好嗎?”他後麵一個人也打著嗬欠跟出來,胸前的衣領還敞著。不是高士林還是哪個?


    李珺別過頭去:“高兄早,原來兩位住一間?”


    “那倒不是,不過昨日張允喝得太醉,本公子隻好勉為其難,在一旁照顧他到天明啊!”高士林慵懶地回道。


    張允無奈:“到底是誰喝得酩酊大醉?”高士林裝作未聽到,哈哈笑了兩聲。


    張允又同李珺解釋道:“這間是他的齋舍,我的在那一間。”他手指著旁邊一間。


    “哦,原來如此。”李珺莞爾。


    早膳過後,李珺跟著二人一同進了一間喚作學興齋的學堂,這裏麵的隻擺了好些蒲墊,卻沒有書案。三三兩地已經坐了好些生員,其中便有他們熟識之人,揮手同他們打招呼。


    “就在這兒聽課?”李珺疑惑地問。


    “小傻兒!這裏並不是學堂。”高士林笑道。


    “那我們來做什麽?”


    “今日要開議會。我們平時上課並不在這裏。”張允接道。


    “難怪小允內舍的同窗們也都過來了。”高士林摸著下巴嬉笑。


    “什麽是開議會?”李珺還是不解。


    “但凡太學有大典都會集眾生,開議會宣之,上舍、內舍會在一起,外舍生員太多會另外議會。”高士林耐心地解釋。


    “原來如此。”李珺點點頭。


    果然,隨後,監生們便陸陸續續地湧入齋內,要不是李珺他們來得早,恐怕都要沒地方坐了。人一多,齋內不免也熱得慌,大家都拿著折扇不停地扇著。


    “安靜!”一位夫子模樣的老者在前麵喊道。


    “這是梅夫子。”高士林介紹。“嚴厲著稱!”


    果然,梅夫子一聲令下,眾生都正襟危坐。


    齋堂前廳連接廊道的地方突然迎了幾人進來。走在最中間的是是祭酒胡大人旁邊有兩位少年,都沒有穿監生服。前麵的那個瞧著身材羸弱,乍一進來見到齋堂裏有這麽多人,還有些怯懦。


    後麵的少年年紀稍長一些,行為舉止倒也落落大方。好像正是昨日來的時候在門口遇見的那位貴公子。


    兩位少年似乎都是什麽貴人,連那梅夫子見了也是恭敬有禮地讓到了主座。


    “他們是什麽人?是兄弟倆嗎?”李珺問。


    “那你就要問他了。”高士林調皮地指了指張允。


    “與我何幹?”張允聽了有些不自然地回絕,有些逃避似的看起自己帶來的書冊。


    高士林也不惱,低聲向李珺介紹:“那位穿著金絲鑲邊袍子的就是當今聖上唯一的皇子,豫王殿下。其母是聖上最為寵愛的張貴妃,也是張允家的姑母。”


    “豫王?張兄的姑母?”李珺忍著心中的驚訝,莫不就是那張貴妃?還有,之前她也曾聽到些聖上子嗣不豐的傳聞,竟然隻有一位皇子?


    “那旁邊那位呢?”李珺又問。


    “那位是齊王府的三少趙興寶。聖上子嗣少,他從小就被皇上點了帶了在宮裏養的,也可以算作“皇帝兒”吧。”


    這次張允卻突然插嘴了:“不要淨說別人,你妹妹不也是“皇後女”?”那語氣中還夾雜了些許取笑的成分。


    李珺瞠目結舌:果然上舍都是臥虎藏龍,各個家世深厚啊!


    “那他們也在太學裏上學嗎?”


    高士林在她麵前輕輕搖搖手指:“豫王是決計不會的,因為他一直體弱多病,必須在宮中太醫們時刻守著,而趙興寶之前一直都在,今年不知道為何又被招回到了宮裏,隻是皇上頒了太學新策,應該是要出來了。


    “進去也是為了陪豫王殿下。”張允道。


    “你自然是最了解的。”高士林嬉笑。


    兩人話音剛落,祭酒胡大人也站了起來,梅夫子又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各位監生們,今日算是我朝太學最興旺的日子。聖上頒下新令,恩澤天下。芸芸眾生,能入我門者皆是大趙國中一等一的子弟。所以本教希望爾等珍惜現在的機會,少小勤學,為君為國建功立業。遍數我朝朱紫衣,盡是科舉士子。所以想要參加天子試,先學好天下文章,要想學好文章,就要先學好太學規矩……”


    胡大人說著略停了一會兒,“今日豫王殿下也一同前來,代表聖上參與我們的入學禮。”似乎就要把豫王請上來,但是豫王似乎不太習慣這樣的場麵,搖搖手不肯上去。胡大人隻得作罷。


    “下麵,就請我們的執事學正來給大家講一下我們太學的學法考製。”胡大人說完,旁邊留著長須的梅夫子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本很厚的卷冊,宣讀道:“各位監生,老夫是太學的執事學正梅泗陽,這位是執事學錄易明夫子。”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一位稍微年輕一些、胖一些的先生,也穿著朱紅色的官袍。


    “太學學院有三等,外舍、內舍、上舍。每舍學製及考製都不一樣:外舍學製為三年,每年公試一次。參考平時行藝,學優者遞進到內舍;內舍學製為兩年,公試也是每年一次,但是每半年會有一次私試,公私試皆優者,參考平時行藝,遞進到上舍;上舍學製為一年,公試也是每年一次,但是每月都會有一次私試,公私試皆優者,參考平時行藝在結業時,直接授予官職。另外不管是是上、內、外舍生隻要在公試中達到一定的水平也有破格授予官職的機會,每年的春闈科舉試,也可以酌情參加。”


    這一番話還沒結束,下麵已經議論紛紛。“內舍的張允就是此次遞補到上舍的監生吧?”有前麵的人小聲討論。


    “誒喲,人家可是姓張的,宮裏的貴妃就是他的姑母。榜上都無名,也能擠進去。”另一個人不屑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無依無靠的不是一輩子出不了頭?”


    “不過,二位,看過張生的答卷嗎?你們確定自己考得好?遞補也有公告的,你們沒看到嗎?”高士林冷不丁從後麵把頭伸到兩人中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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