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李瑞、李瑜這雙生子在應天書院,過習慣了野生野長的日子,如今受了拘束再也不得自由,如何能忍受的了。


    先是上課時捉弄先生,把他的書冊藏了起來,又在先生的臥房之內放了好些老鼠,把先生嚇得半死,直言水土不服。任李茂昌誠心相留也不願意。


    最後李茂昌隻得又另聘了一位老先生,這老先生本就就是老學究,還沒說幾句,兄弟兩人就昏昏欲睡,怎麽能聽得下去?又是一番折騰差點兒把老先生的胡子拔了。


    李茂昌這次真的怒了,下令一人罰了三十板子。這沙氏如何肯依,哭天喊地地抱著李瑜、李瑞二人,叫著幹脆把她也打死了算了!


    上一回李珊的事情已經讓她鬱積苦悶,李茂昌又怕她再哭暈過去,隻得扔了板子,一邊罵道:“慈母多敗兒!”


    李氏、謝氏雖然從中勸過幾回,但是沙氏因為周家的親事已經生了怨念,根本不願意理睬。


    所以她們也隻能作罷。


    當然這些也都是李珺聽蘇木她們丫鬟傳出來的話。


    這一日蘇木領了夏季的料子回來,又同白薇等人道:“咱們後麵園子的陳媽媽,大約是嫌這裏地方大,又沒什麽油水就在二姑奶奶麵前鬧著,再添一個人同她一起打掃。”


    如今李府之中還是李氏再幫忙主持中饋。


    “二姑奶奶同意了嗎?”


    “哪能!”蘇木笑道:“她問那婆子,那月錢也分人家一般可好。”


    “那婆子豈不是自己打臉。”


    “是啊,那陳媽媽好像也是個家生子,說二姑奶奶以前做姑娘的時候很怕老夫人他們,沒想到現在成了家,變厲害了。”


    “二夫人還沒好嗎?”白薇問。


    “聽說並沒有生病,隻是不想理事。”


    “這麽愛管家的主子怎的突然也變了樣。”


    “二姑娘還沒有找到,二少爺、三少爺又不省心。”


    ……


    李珺聽著她們說的話,心中也有些傷懷。便讓白薇準備了些東西去東院看望沙氏,誰知去了並不見人,她麵前的大丫鬟茉莉道是去了芳香苑。


    定然是又想李珊了。


    果然,李珺去時,她正坐在李珊的梳妝台前,摩挲李珊常用的那把玉梳。


    “夫人,三姑娘來了。”蓮兒在門口說了兩遍,沙氏才緩緩回頭看了一眼李珺。


    “二伯母好些了嗎?”李珺進了門問道。


    沙氏冷聲道:“你不回去歇著、不去宗榮堂裏陪著你祖母,到芳香苑來做什麽?”


    李珺含著笑耐心地回道:“祖母那兒自有大伯母和二姑姑。”


    “我這兒不需要你們來假慈悲。”沙氏繼續回道。


    “二伯母……”李珺沒想到沙氏會對她有敵意。


    “就是你,就是你來了之後,我珊兒才會同你一般做出這些離經叛道之事。”沙氏突然激動起來。


    “離經叛道?”


    “別裝了!”沙氏拍著梳妝台,惡狠狠地站起來朝李珺喊道。“珊兒走了,你正好嫁進周家是不是!”


    李珺愕然,還是為了這個:“二伯母錯了!”


    “錯了?我怎麽會錯!那日他們喊你來不是告訴你了珊兒不在了周家願意娶你過門。”


    “可是二伯母不是也聽到珺兒拒絕了。”李珺辯解。


    “拒絕了,你為什麽要拒絕?你那不過是故意做戲給我看!”沙氏不屑。


    “不,珺兒情願一輩子不嫁也不會嫁入周家的!”李珺看著她認真地回道。


    “為什麽?你為什麽也不願意?”沙氏喃喃道:“我前陣子聽你大伯母、二姑姑背後說,你沒這福氣,是周家夫人沒看上你?”


    李珺無奈地搖搖頭:“反正珺兒已經退了這親事,事到如今,二伯母還沒有明白嗎?”


    “明白什麽?”


    “珊姐姐也好,瑞哥哥、瑜哥哥也好,他們為什麽都不願意按照二伯和您的安排的去過呢?”


    沙氏一時怔住:“我安排的?”


    “其實珺兒知道兩位哥哥也很聰明,隻是他們誌不在讀書而已。”李珺繼續道。


    “不在讀書?”沙氏遲疑地問道:“那瑞兒、瑜兒想做什麽?”


    “姑姑大概不知道,兩位哥哥用您平時給的零碎銀子偷偷做了些小買賣,如今這買賣還不錯,已經夠他們倆日常的開銷了。”李珺把李珊之前告訴她的事透了給沙氏。


    “真的?”沙氏不敢相信。


    “聽說兩位哥哥外祖也是行商出生?”


    “是,這李府要不是靠我們沙家又怎麽能這麽快在這朝裏混得風聲水起?沙氏冷哼道:“不過他們外祖早些年去世了,人脈少了,我那娘弟又不善經營,所以家裏的鋪子關了很多。”


    “在珺兒看來,若真的為了瑞哥兒、瑜哥兒好,為什麽不問問他們到底喜歡做什麽呢?”


    “喜歡做什麽?”沙氏還是有些疑惑地看著李珺:“可是如今這世道商不如農,武不如文。”


    “是嗎?在二伯母看來,瑉哥哥算是讀書讀得很好了吧?但是也不一定就受了皇上的器重不是嗎?”


    “瑉哥兒?做出那等下三濫的事情來!”沙氏說了一半又收了嘴。


    李珺裝作不知:“在珺兒看來不管是讀書,還是行商從小了說是為了自己出仕、或者獲利;從大了說為民、為國。正所謂‘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哪一行都能做出狀元。”


    沙氏似乎有些動搖。


    李珺繼續成熱打鐵:“再者說二姑父也是行商出身,如今不也能捐了官做?”


    誰知沙氏確實一臉的氣惱:“二伯母今個跟你說著玩,你二伯父那官也是我們沙家捐的,你二姑姑從小就喜歡學我,這一路竟然還學到朝裏去了!”


    這是長輩們的事兒,李珺自然隻能聽聽,不能妄加評論。


    但李珺這番話已經觸動了沙氏,不僅對李珺的態度轉變,且很認真地想了很多,臨走時還是感慨地對李珺說道:“難怪珊兒最服你。”


    李珺笑道:“姑母其實很愛珊兒和兩位哥哥,姐姐若是想家了一定會回來的。”


    沙氏瞬間淚目。


    另一邊,李媛傳了消息來一樂居,她同采苓說了一門親事。


    李珺訝然,即刻趕去詢問,原來說的是經常給露星齋送茶的笪老漢家大兒子。


    “姑姑怎麽想起來做媒了?”李珺一時覺得李媛同那媒婆的形象掛不上鉤。


    “采苓今年也二十了,平日裏幫我這些忙不到自己的事兒。”李媛說得都是實話。采苓同她母親一直在露星齋內,就算李媛去酈莊鄉下,她們倆也是要留在齋裏照看的,且做事穩妥讓人放心。


    “姑姑怎麽就相中了那笪大的?”李珺不解。


    “有一日那笪老漢大約是有事,托他兒子把春茶送來,我那裏又忙著招呼客人,他幫著采苓搬前搬後,也不坐下喝杯茶就走了。


    而後幾次便都是他來了,一來二去兩人還能說上幾句,隻是那大兒子同采苓說話的時候臉總是紅。


    我看是個老實人,他們的茶園離著酈莊很近。便先同采苓母親說了一聲,誰知老人家卻哭了,自她們家裏出了事,在我這裏幫忙衣食無憂,唯一擔心地就是采苓的婚事。於是我又安撫好老人家尋思問問采苓的意思。


    誰知那笪大確實對采苓有意思,隻是采苓礙於我這人沒有旁人,不想離去。


    我當下便給她拍了板,既然都願意何不成其好事,我那酈莊上反正也要人照料。”


    “姑姑真是月老下凡了。”李珺笑道。“別忘了還有丁香在?”


    “姑姑還用得著你提醒?這些日子她做事幹淨利索,也是個能吃苦的。也正是如此,采苓才放心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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