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嫽這幾日也是愁雲慘淡,雖然自己是穿越過來,知曉未來,但是曆史上的事情馮嫽隻知道解憂公主去和親而已,那解憂公主這次自然是死不了。但是自己和這王府裏其他的丫鬟並無差別,極有可能被王爺私通匈奴事件連累慘死,成為曆史事件中的千萬炮灰之一。


    馮嫽是長籲短歎命運的莫測。有些人則是怨氣外泄。


    這幾日府裏卻有些亂了,眾人都知道王爺被判死刑的事情,有些王府裏的仆人丫鬟想到自己很大可能也要被株連,自己什麽都沒做錯,卻要承受這種無妄之災,心中怨恨的小火苗就竄起來了。


    心有怨恨自然就會體現在行為上。有的時候卻做得稍微過分了,有一日丫鬟端上的飯菜竟然是上頓吃剩的,翁主還有點憤憤然,王妃卻不以為意,隻和翁主道:“莫要和他們生氣,確實是我們連累了他們。”


    聽到這話,馮嫽甚至懷疑王妃是穿越過來的吧,這種能換位思考的貴族夫人真的是太少見了,更何況年輕時候的王妃,還是個為愛爭取的女子。


    還未到正月十五,眾人期盼但又害怕的天子旨意終於送達了楚都。


    闔府跪在王府庭前接旨,眾人都凝神屏息,馮嫽卻沒聽懂前麵說的一大段,隻聽到:


    “……楚王私通匈奴,其罪當誅,即日判處死刑,廢爵。然上懷仁,楚王懷罪,不株其族,世子永禁長安,王妃翁主奪其封號為庶人,永不得用,王府之資,盡數充入官庫……”


    小命保住了,馮嫽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待送旨之人離開後,有些丫鬟仆人癱坐在地,甚至哭了,似乎是死後複活一般。


    馮嫽看到王妃翁主臉上,都是一股失魂丟魄的神情,畢竟對於其他人是劫後重生,對於他們倆卻是失去至親,何況按照旨意上的意思,旨意送到的時候,王爺已經不在世上了。


    可是活著的人還要活下去,活下來之後呢,接下來怎麽辦?


    王府沒了,王府的東西充入官庫。那什麽東西是王府的東西?這些仆人丫鬟怎麽辦?馮嫽對這些確實不懂,於是向霍來打聽這些。


    霍來果然是王府通,仔細向馮嫽解釋:“王府中的物資,一部分是王府的,一部分是王妃當時陪嫁的。充入官府的便是王府的,而王妃的陪嫁即便王妃貶為庶人也是可以隨著王妃離開帶走的。至於仆人丫鬟也是一樣的道理,王府的丫鬟仆人由官府處置,王妃陪嫁或是王妃用嫁妝買的丫鬟仆人都屬於王妃陪嫁。”


    “那我是屬於王妃的陪嫁麽?”馮嫽問道,雖然把自己當作一件私人用品這種感覺很奇怪,但形勢迫人,很顯然還是做王妃的陪嫁更好啊,充入官府不知道會被賣到什麽人家。“翁主院裏的人都是屬於王妃的陪嫁。當初翁主院裏的東西和人都是王妃用自己嫁妝添置的,為的就是以後用以做為翁主嫁妝。”霍來說道。


    馮嫽鬆了一口氣。至少還可以跟著不錯的王妃翁主。


    此時當初跟著翁主一起去江陵孟府中的王府奴仆都已經趕回來了,接下來的半個月都十分忙碌,官府粗暴地清點了王府的資產,裝走了許多東西。同樣王妃的嫁妝也都被搬到了城南的一所清淨院子,名叫竹居園,院子裏種了許多竹子,這個院子正是王妃的嫁妝,以前王爺一家人每年都會來這裏住上十幾天做為閑居。院子雖然比王府小了許多,但也是三進三出,一應俱全。


    眾人又在披麻戴孝中過了一段時間,眼看著王妃翁主都瘦了下去。除下孝衣那天,王妃也召集眾丫鬟奴仆來廳前,望著垂首站立近五十人,清聲道:“王府遇難,你們都受到了牽連,你我主仆一場即是緣分,如今王府已經散了,你們中如果有想離開的,現在可以站出來,我把賣身契還給你們,連同五倆銀子作為遣散費。你們中可有想離開的?”


    在場的不乏前段時間憤憤然在王府作妖的人,聽到王妃如此以德報怨,眾人皆是愕然,一會兒左右交頭接耳細細討論起來。


    過了一會兒真有一個人惶惶然站了出來,磕巴道:“回……回稟夫人,奴才家中父親年邁多病,若,若能回鄉照顧,永世不忘夫人恩,恩情。”王妃聞言,頷首示意同意了。


    有了第一個人,後麵的人就多了,最終有近半數的人想要離開。王妃均兌現承諾。馮嫽馮嬋兩姐妹還是留了下來,一來倆姐妹本來就沒有家,二來王妃翁主都是寬厚的人,留下來也比在別的地方做丫鬟強多了呀。


    待眾人散去後,翁主不解道:“母親,對這些忘恩負義的人,你怎麽還以德報怨?子曰以德報怨未若以直報怨,應該讓他們得到懲罰才行。”


    “一者王府罹禍,他們均是無辜受了罪,補償他們是應該的,他們沒有錯,不存在懲罰;二者更重要的,解憂你要記住,身邊的人,不在於人多,而在於是否齊心忠心,這人心渙散,人再多也無用。既然他們想走,便放了也沒什麽。”王妃道。


    翁主若有所思,而在旁邊的馮嫽作為一個現代人還有點欣賞起王妃來,如果在現在王妃應該也能有一翻作為。


    沒幾日,孟老爺子從長安回來到達楚都,來到竹居院。孟老爺子和王妃父女相見竟有些哽咽,不知從何說起。翁主也是不住地拿出手帕拭淚。


    半晌,孟老爺子才說:“好歹如今還是活了下來,過往皆以過去,以後小心生活便是。”


    “父親,女兒卻想不通皇上為何放了我們,其中有何玄機?”王妃道。


    “這其中卻也是我疑惑的事情,那日我進宮求見皇上,被召見的時候,我曾祈求皇上,王爺雖有罪,但是寡母幼女無辜,還望留情,當時皇上雖然未可亦未不可,但我看到皇上神色似乎並未真的生氣,沒有殺氣,甚至沒有怪罪王爺的樣子。”孟老爺子回憶道:“但終究皇上還是給王爺判了……或許真的是聖心難測。”


    王妃一聽到說起王爺,眼淚似斷了線一般流了下來。這些日子馮嫽從未見王妃哭過,或許因王爺不在了,作為家裏的女主人也要獨當一麵,所以王妃一直撐著,而此刻在自己的父親麵前,終於忍不住哭了。


    孟老爺子見狀,歎了口氣道:“女兒,跟為父回江陵吧。”王妃聞言道:“我知父親的意思,隻是我想在此陪著王爺,在這裏總感覺王爺還在。”


    孟老爺子亦是無言,在竹居院盤桓數日後,啟程回江陵了。


    冬去春終於來了,一場雨來,竹居院的筍也越發多了。日子過得平平無奇,忽一日,長安的旨意來了。


    竟然是召翁主進京。王妃十分疑惑,當下留傳旨的宋大人稍事休息喝杯茶,引入會客廳,王妃吩咐馮嫽去布茶,暗道:“覆金葉於茶碗底。”馮嫽當下驚詫,心道,難道這是要行賄?


    馮嫽還是很機敏迅速拿了三片金葉子用手壓在茶杯底下,強裝鎮定把茶杯遞給宋大人。宋大人一接到茶杯,瞟了一眼馮嫽,道:“夫人府裏的人都十分聰明。”


    王妃順著話,似無意說:“都是婦人罷了,卻不聰明,解憂就十分愚笨,不知如何入了聖眼,召喚入宮。”


    “卻是烏孫國前來求親,皇上要挑選宗室女兒前往和親,所以前去召見。”這個宋大人不疾不徐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祁連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陶可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陶可樂並收藏祁連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