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錦程準備進行今晚的最後一次巡視,剛把手搭在門把手上,就聽見走廊裏傳來一陣喧囂。


    兩個保安員正扭住一個衣著寒酸的老人,而後者正在拚命地掙紮,嘴裏不住地叫著。助理陳哲攔在他的身前,半是惱怒半是無奈地解釋:“對不起,沒有預約你不能見楊主任……”


    “放手!”楊錦程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陳哲一回頭,楊錦程急步走過去,一把抓住老人的手,連連搖晃了數下,才吐出幾個字:“周老師,你怎麽來了?”


    周老師冷著臉,“錦程,我想找你談談。”


    老人坐在桑拿房裏的木椅上,雙眼緊閉。一個年輕人關好門,慢慢地坐在他的對麵,把目光投向他的下身。


    老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微睜開雙眼,看見年輕人正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兩腿之間。他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注視,寬容地微微一笑,重新閉上眼睛。忽然,他覺得這個年輕人似乎在哪裏見過,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麵前的木椅上已經空無一人。


    更衣間裏,已經穿戴整齊的羅家海看著手裏的照片,西裝革履的周振邦對著鏡頭自信地微笑著。這是z先生一小時前交給他的。羅家海若有所思地收起照片,用毛巾重新把刀子包裹好,起身離去。


    已經洗浴完畢的周老師披著浴袍走進包房,卻被沙發上突然坐起的白麵怪物嚇了一跳。


    “嗬嗬,對不起,嚇著您了。”楊錦程撕下臉上的麵膜,“怎麽樣,學生還沒忘記您當年的老習慣吧,您說過,最舒服的事情就是痛痛快快地洗個澡了。您坐,今天咱們邊喝邊聊,一醉方休。”


    楊錦程從茶幾上拿起一瓶五糧液,衝周老師晃晃,“這也是您最喜歡的。”說罷,擰開蓋子就要往杯子裏倒。


    周老師擋住他的手:“我不是來喝酒的,我有話問你。你是不是還在繼續教化場實驗?”


    楊錦程的臉色微變,隨即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是,當年我複製了所有的資料。”


    周老師捏緊拳頭,臉色鐵青,“你為什麽沒按照我的話去做?你知不知道已經有人為此送命了……”


    “我當然知道!沈湘和她的那個愚蠢的男朋友對吧?沒有任何科學成就是不需要付出代價就能取得的!而且,我付出的代價和承擔的風險一點也不比他們少!”他的臉上擠出一絲古怪的微笑,“我不妨告訴你,當年強xx沈湘的,是我。”


    周老師震驚得無以複加,回過神來之後,狠狠地給了楊錦程一記耳光!“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


    忽然,楊錦程毫無征兆地大哭起來,幾秒鍾後,哭聲又戛然而止。“請別怪我對你無理。”楊錦程擦擦臉,轉眼間就恢複了冷漠的模樣,“如果你有機會決定別人的命運,你會怎麽做———我絕對不會放棄教化場計劃。”


    周老師咬緊牙關看著麵前這張呆板的臉,緩緩說道:“我想告訴你的是,教化場計劃並非隻有你和我知曉,已經有幾個實驗對象殺死了當年的誌願者。”


    路邊餐廳,二樓。


    “做完了?”z先生的瞳孔裏映射出屋頂的燈泡,看上去雙眼閃亮。


    “是的。”羅家海垂下頭,“做完了。”


    “那我先走了。”z先生站起身來,指指桌上的一個塑料袋,“這裏麵有水和食物,你早點休息,我明天一早就來接你。”


    幾分鍾後,z先生的車消失在這條郊區公路上。躲在窗後窺視的羅家海放下窗簾,快步走到牆角,從那個軟墊下抽出塑料文件夾,那是他剛剛趁z先生不注意,從他的皮包裏偷出來的。


    經過專案組的調查,當年強xx沈湘的誌願者王增祥雖然已經找到,但是他在五年前就已經死於晚期肺癌。以他為餌釣出羅家海的計劃自然也就落空。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周老師了。方木邊心不在焉地吃晚飯,邊思考著,突然,電話響了。


    聽筒裏先是一陣沉默,方木又“喂”了兩聲,對方還是一聲不吭。方木以為又是那種吸金電話,剛要掛斷,就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方警官,我是羅家海。”


    z先生把車停在車位上,拎起皮包要下車,忽然發覺皮包的手感不對,似乎輕了許多。他心頭一凜,急忙打開皮包翻找,最後幹脆把皮包裏的東西都倒在駕駛座上。幾秒鍾後,他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


    z先生呆坐了一會,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忙掏出手機撥打羅家海的電話號碼,占線。“媽的!”他用力關上車門,腳下一使勁,汽車飛也似的躥了出去。


    方木的大腦一片空白,竭力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你在哪裏?”


    “這個我暫時不能告訴你。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羅家海的語氣猶疑,似乎還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不是妥當,“你應該知道我越獄的事情,其實越獄是在薑律師的安排下進行的,隨後,我在一間屋子裏躲了一段時間,之後,一個叫t先生的人帶我加入了一個組織。”


    “t先生是誰?”


    “他叫譚紀。是這個組織的成員之一,除了我,這個組織一共有5個人,分別是z先生、j先生、h先生、q小姐、譚紀。”


    “他們分別叫什麽名字?”方木感到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你一個一個說。”


    “我手裏有一份資料,從資料上看,h先生叫黃潤華,q小姐叫曲蕊,哦,對了,j先生就是薑律師。”


    “z先生呢?”方木急切地問:“z先生叫什麽名字?”


    “這就是我給你打電話的原因。”羅家海的聲音充滿了疑惑,“資料裏沒有任何關於z先生的紀錄。z先生是這個組織的發起者,按照他的說法,他是教化場實驗的試驗品,在一個非常偶然的情況下得到了教化場實驗的資料,而後按照資料召集了當年深受其害的其他試驗品。”


    “羅家海。”方木定定神,“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話筒那邊一陣沉默。良久,羅家海低聲說:“我覺得不對勁,我和其他人,可能被z先生利用了。他今天讓我去殺強xx沈湘的人,可是當我看到那個所謂誌願者的時候,我發現他不可能是當年那個強xx犯,因為他壓根就沒有性能力。回來之後,我偷了z先生皮包裏的一份資料,裏麵有我們所有人的資料和實驗數據,偏偏沒有他的。我想,他壓根就不是什麽試驗品,我們都被他利用了。”


    “他讓你殺的人,叫什麽名字?”


    “周振邦,是一個老頭。”


    “什麽?”方木失聲大叫,“你快說,z先生長什麽樣子?”


    話筒裏傳來咕咚咚喝水的聲音。“30多歲吧,中等個,看起來挺斯文……哎呦……”電話那邊的羅家海突然開始呻吟。


    “你怎麽了?羅家海,你怎麽了?喂,喂……”


    路邊餐廳的二樓,羅家海全身顫抖著斜靠在桌子上,嘴裏不時泛起一股苦杏仁味。他掙紮著舉起手中的水瓶,又看看桌子上的塑料袋,終於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幾乎是同時,樓下的門開了。幾秒鍾後,氣喘籲籲的z先生小心翼翼地爬上樓梯,一眼就看到了俯臥在地的羅家海。他看看羅家海手邊打翻的水瓶,輕輕地笑了笑。


    z先生撿起地毯上的手機,查看了一下通話記錄,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小聲咒罵了一句後,轉身迅速下樓,再上來時,手裏已經多了一個大塑料桶。他把塑料桶裏泛紅的液體潑灑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裏,濃烈的汽油味頓時布滿了整個二樓。


    技偵部門迅速鎖定了羅家海的大致方位,方木和邊平趕到現場時,那棟路邊的二層小樓已經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大火被撲滅後,警方迅速進入火場。這棟街邊二層小樓幾乎被完全燒毀,簡單清理現場後,警方在樓上發現一具焦炭狀的屍體,其他的一無所獲。


    死者已被燒得麵目全非,緊急送檢後,通過dna比對確認死者是在逃犯羅家海。法醫在對羅家海進行屍檢時確認死者是死於氰化物中毒。


    方木決定去找周老師,而下一個拜訪對象,是楊錦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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