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回來後,王浚帶著左芬和纖纖吃遍了晉陽城。


    纖纖心裏似乎沒有了芥蒂,大多的時候他們都聚在王府,左芬會陪著王浚練功,纖纖和衛宣則在書房看書。天氣好的時候,王浚通常都在院裏練功,他慣用長刀,此刻他手上的就是一把練臂力的長刀,刀柄長一丈,刀長八寸,重約兩百斤。王浚提在手上就跟捏了根木柴棍似的輕鬆,所用的招式都是適用於戰場的橫刀闊斧式,似有橫掃千軍之感。


    小院裏種了一片橘子樹,樹下種了許多蘭草,左芬正在樹下撫琴,琴聲配合王浚的長刀鏗鏘頓錯,似有千軍萬馬奔騰。


    衛宣望著左芬聽得如癡如醉,道:“左姐姐真是神人!隻是這院裏怎麽種果樹?”


    纖纖望著橘子樹下舞得虎虎生威的王浚,他似乎比哥哥更勝一籌。


    聽了小衛宣的話,纖纖鄙夷道:“真不愧是紈絝子弟——嬌生慣養,這都不知道,其它樹到了冬天會落光葉子禿掉,隻有這種樹一年四季都是綠的。”


    衛宣不滿的扭頭望著纖纖道:“姐姐會些什麽?”


    “我會騎馬射箭。”纖纖得意到,她可是贏了將門世子王浚。


    “這算什麽呀?我大晉的男兒但凡買得起馬的,沒有不會騎的。若論射術,你還真當自己贏得了浚哥哥?誰不知道他是讓著你的。”衛宣回懟


    “我象棋下得比他好,不用他讓。”纖纖不服氣


    衛宣鄙視的看著纖纖,一個女子會下象棋有什麽值得炫耀。


    纖纖第一次被人瞧不起,還是被這麽個小破孩鄙視,來勁了道:“我讀過許多的兵法書,你隨意說個書名我都能背。”


    “那你默寫一篇《司馬法》。”衛宣將信將疑。


    纖纖取過了紙和筆,剛落筆寫下‘古者’兩個字。


    衛宣驚訝:“姐姐這字好醜!”


    “你…你一個小屁孩懂什麽書法?這字就是這麽寫的。”纖纖快岔氣了,他一個十來歲的小屁孩認得幾個字。


    衛宣拿過纖纖手中的筆,寫下八分體的‘古者’兩字,筆力遒勁、交戟橫戈極有氣勢。


    纖纖一看瀉了氣,她怎麽把他祖宗給忘了,他老子衛瓘和祖父衛覬都是書法大家,他的起點就比別人高很多。


    纖纖靈光一閃狡黠道:“你臉上是什麽東西?是樹上掉下來的蟲子嗎?”


    衛宣嚇得一動不動,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四下亂轉,驚恐道:“在哪裏?快幫我趕走。”


    纖纖偷偷在硯台上蹭了一下,在衛宣臉上隨意抹了幾下,道:“跑了。”


    左芬見他倆似乎起了爭執,走近一看花貓般的衛宣,掩嘴一笑道:“纖纖,不準淘氣。”


    衛宣愣愣的往臉上擦了一把,發現手上全是墨汁,心下急了,他的形象在女神麵前全毀了…衛宣哭喪著臉跑開,大呼:“纖纖姐是壞女人,嫁不出去的壞女人。”


    王浚見纖纖使壞,寵溺的笑著,走進書房跟她下了兩盤棋,左芬則在一旁給他們煮茶,他還是輸多贏少。


    六月三日,王浚十八歲生辰,王夫人遍請了晉陽所有名門待嫁女,附近幾個郡縣的也邀請了不少,目的不言自明。


    宴席上衣香鬢影,眾女環珠羅翠競相爭豔,更不泛才藝比拚。清河郡第一名門崔氏的外甥女文世暉,撫琴一曲‘流水’開場,引得眾人掌聲雷鳴;衛繡一身雪白出塵之姿舞‘雲鶴仙’,利用舞動的飄帶作了一幅畫獻給壽星,引燃了全場的氣氛;左芬應景做詩一首,更確定了她大晉第一才女的地位…


    纖纖不知何故,坐次被安排在主人的左下位,比衛繡姐弟還要靠前,要知這種場合都是按官爵來排位次的,她悠哉的喝酒賞舞,偶爾的給仲思夾些美味,見他喝猛了些,還時不時的喂他幾口茶,塞些酥肉到他嘴裏。隔桌的王浚飄來羨慕、嫉妒、恨的小眼神。


    獨自喝著悶酒的李蘭心,瞪著纖纖兄妹恨意滿胸,桀驁不馴的小姑娘,初次遇見張仲思這樣玩世不恭的翩翩公子,早已春心暗許。她打探清楚了,纖纖是獨女,根本沒有什麽兄弟姐妹…


    眾人喝得酣暢淋漓,仲思已不勝酒力,扶著纖纖的肩膀:“我喝多了,出去透透酒氣。”


    纖纖憂心:“我陪你吧?”


    “不用。”仲思揉揉她的腦袋出了門,走到花園涼亭舒服的吹著風。


    “你們根本不是兄妹,你們…”李蘭心滿眼通紅的質問,話音未落已被仲思捂了個結實。


    仲思大驚的四下張望,花園裏三三兩兩的人,好在沒人在意他倆,他拉著李蘭心往偏僻處走去:“你怎麽知道的?”


    “這有什麽難的,郭家是當地土生土長的富戶,有不少舊仆都知道當年郭小姐私奔的事。那郭小姐在夫家未能生下男丁,遭婆母冷眼,郭老夫人曾四處求醫。若是郭四小姐生下男丁,那也應該是張纖纖的弟弟,你這算什麽?小妾生的嗎?”李蘭心酒氣漸散,怨憤的看著久未露麵的仲思。


    “我是張家養子,自幼父母雙亡被義父收養,與纖纖情同兄妹。”


    “你嘴裏有一句真話嗎?為了圓謊,連父母都可以詛咒,你真是無藥可救。”


    “今晚我說的句句屬實。我是對你撒過謊,可那些都是對我很重要卻與你不相關的事。”


    “你跟纖纖真的隻是兄妹之情?”


    “我不想騙你,可也不能說真話,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


    ??“你們隻能是兄妹,否則…我怕我會忍不住說漏嘴。”李蘭心心痛的看著仲思道,說罷轉身回到宴席。


    王浚蹲到纖纖身旁:“今晚的女子都有獻藝,蘭芝還獻了首詩,那你呢?”


    ??“我…我獻出了我的胃。”纖纖摸著吃得圓鼓鼓的肚子。


    王浚想了想:“來首曲子吧?我還沒聽過你撫琴,我來配合你舞劍。”


    纖纖欣喜:“你想聽琴?不如請左姐姐彈湊,你們倆一向配合得很默契,我也想看你們演示。”


    左芬聽道自己名諱,回頭衝他倆笑了笑。


    二人回左芬一笑,王浚不死心道:“我天天都跟她練劍,你想看,每天都可以,就今天不行,今天你配合我一回。”


    李蘭心走進宴席,遠遠的看見纖纖和王浚有說有笑,心裏越想越憤恨:自己家世比她好,容貌也不比她差,憑什麽她可以左右逢源?


    一個仆人端著壺茶從李蘭心身邊路過。


    李蘭心靈機一動,一把拉過身邊的丫環往仆人身上撞去,丫環尖叫著摔向仆人,仆人毫無防備,連人帶茶撲向了纖纖。


    王浚見這一幕,本能的把纖纖護在懷裏,後背被茶壺砸了個正著,滾燙的茶湯沿著他的背部流下。


    王浚抱著纖纖肉肉的身子,忍著疼痛柔聲問:“你還好嗎?”


    難道有事的不該是你嗎?纖纖呆呆的望著他,感動道:“我…


    沒等纖纖說完,不知誰喊了句:“快把他衣服換下來,叫大夫。”


    人群開始沸騰,拉開了王浚抱著纖纖的手,七手八腳的脫下了他的外套,拉著他往蓼院走去。


    纖纖還沒有從剛剛的問句中回過神來,眾人圍著她七嘴八舌的詢問。被掠在一旁的左芬捂著左手,憂心的望著王浚離去的方向。


    衛宣跑了過來,道:“左姐姐,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我隻是被茶沫濺到了,不礙事。”


    左芬說罷,立馬走到纖纖身旁道:“你有沒有事?傷到哪兒了?”


    左芬邊說邊替她檢查。


    “我沒事。”纖纖心有餘悸的任由左芬擺弄。


    仲思聽到異動,回到宴席看到了這一幕,李蘭心不知所措的站在一邊,看到仲思後心虛的低著頭。


    仲思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大步走向纖纖,拉著她的手道:“你怎麽啦?”


    纖纖一見哥哥就縮進他懷裏:“我沒事,王公子為我受了傷。”


    仲思向王家家主打過招呼,帶著纖纖先回了家。??


    衛宣拿著一條濕冷的毛巾給左芬熬著手背,責怪道:“她有的是人擔心,何必緊著她呢?有那閑功夫還不如多心疼自己,受傷了都不知道。”


    左芬任衛宣擺弄雙手不語。


    王浚傷勢不重,隻是被燙傷的麵積比較大,睡覺都隻能趴著。


    趙姨娘坐在床頭心疼的看著自家兒子:“好好的生辰選親怎麽搞成這樣?兒呀!你身子都獻出來了,到底有沒有跟哪家姑娘情投意合?”


    母親的話總是讓他很零亂,王浚道:“娘,我還傷著呢,改日在談吧!”


    趙姨娘提高了嗓音:“你傷著背又沒傷到嘴,怎麽就不能現在談啦?你伯父想拉攏清河勢力,崔氏沒有適齡嫡女,那文小姐是崔家這一代唯一的適齡女娃,又是書香世家的獨女,娶了她等於拉攏了崔、文兩大家族的勢力和財力,她本人清純得跟梨花似的,納她為正室比娶公主都體麵。兒呀…該知足啦!”


    “兒子馬上就要進京述職了,還想著先立業,後在成家,那時在給您挑個更好的兒媳。”


    “這個已經夠好啦!就算你以後封了王也是配得上的,再說也沒讓你馬上成親,隻是先把親事訂下來。”


    “在等兩年,等兒子去京城看過了花花世界,還是沒有中意的,那時兒子一定聽娘的。”


    “臭小子…到那時好的都讓別人挑沒了”趙姨娘心裏想,男人都一個德性嗎?


    “你兒子一表人才,還怕挑不到媳婦。”王浚用母親說過的話堵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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