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於寅是何等胸懷,一心想憑一己之力找出仙魔之間可以和平共存的方法。於是他便自願請命,名曰獨自遊曆收集天宵宮罪證,實則為了見見林歸涯。


    因為在於寅看來,仙門百家說的那些罪證言過其實,他也並未聽說過林歸涯真的授權下屬做了什麽十惡不赦之事,覺得此人還是可以講道理的。


    講道理嘛,他最擅長了。


    一個人,一把劍,晃晃悠悠下了山,遊山玩水好不自在。


    於寅沒有禦劍,而是步行著,哪裏好玩去哪裏看看,走走停停,期間倒是遇到很多散修交流心得。他為人爽朗熱情,見人有難就幫,出手闊綽,也結交了不少朋友。而這些人不似名門世家,不重那些個規矩,他也樂的自在。為了方便,故意隱瞞自己是逐蒼宮首席大弟子的身份,還給自己起了個名字,於虎。


    就這樣到處遊曆了半年之久,雜七雜八的法術修習了不少,修為倒是更有長進。


    直到遊曆到了距魔頂不遠處,一個名為棲風鎮的地方,似才想起了自己下山的正事。


    到了棲風鎮,於寅看到的是一派安居樂業的景象,並沒有想象中被天宵宮壓榨的情景,讓他有些吃驚。


    這天正是冬至,天氣已冷,於寅忙不迭先進了棲風鎮最大的酒樓,點了一盤餃子,一個小菜,溫了一壺美酒,大快朵頤!心裏還不住的感歎著這就是人生,美哉美哉!


    酒足飯飽之後,他熟練的招呼小二結賬,但發生了一件讓他覺得畢生羞恥之事。


    他囊中僅剩的幾個銅板,根本不夠付這一頓飯錢。


    於寅心裏叫苦,不會這麽慘吧!


    在店小二期待的神色中,他像是給自己搜身一般,左抹右摁了半天,這才確定自己確實沒錢了,終於對著麵色已經鐵青的店小二訕訕的笑著。


    “可否賒賬?”


    店小二插著腰幾乎是吼出來的,“本、店、概、不、賒、賬!”


    於寅捂著耳朵心道,不賒也得賒了。


    店小二不幹了,立馬招呼店內的夥計將他團團圍住,不住的說道:“敢來這裏吃霸王餐!你知道這是哪裏嗎!”


    於寅一時不知所措,他訕訕道:“棲風鎮啊。”


    店小二下巴揚的高高的,雖然身高不及於寅,但表現出來的氣勢絲毫不弱。他拿鼻孔對著於寅,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自豪之感,頗為得意道:“你還知道這裏是棲風鎮啊!知不知道我們可是天宵宮罩著的!敢在魔君管轄內吃霸王餐,你活膩了!”


    於寅心道:這林歸涯倒是個能人!仙門百家對他喊打喊殺,說他惡事做盡,但這裏的百姓反而對他甚是擁戴,甚至提起他來都一副有大靠山的樣子!再細想這個鎮子好像真的很安樂,難道都是因為林歸涯的治理?堂堂一個魔君不行作惡之事,還給酒樓撐腰,這真是怪事!


    於寅看著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對他指指點點,說看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舉止穿著也不俗——八成真的是故意出來吃霸王餐的!


    於寅心裏叫苦連天,心說你們不要隨便下定論好不好!


    “我真不是來吃霸王餐的!”


    “那你掏錢!”


    “……”


    於寅解釋了半天,可掏不出錢來說什麽也沒用。


    店小二打量他半天,瞥見他腰間逐蒼宮入山的玉令,看著成色似乎不錯。念頭一轉,輕咳了倆聲,道:“沒錢可以拿東西做抵押,等你有錢了可以在贖回來,到時候給利息就成!”


    這倒是個折中的辦法,可於寅又想想自己身上沒有別的東西了,還能抵押什麽。


    抬頭就見店小二目光直盯著他腰間的入山玉令,心道:嗬!眼光真不錯!


    但他可不能將入山玉令作為抵押之物,不管師父會不會知道此事,他自己就不會將玉令交於別人的。玉令事關重大,店小二看不出來它的用處,不代表別人看不出來,萬一出事他可交代不了師父。


    於寅伸出一掌擋住店小二火熱的目光,道:“此物不行,可有其它法子?”


    店小二煞有其事的將手中的抹布甩了幾圈,道:“有!做工還債!”


    於寅一手扶額,想不到自己還有這一天,罷了,做工就做工!


    他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正要答好,卻聽間一道女子的聲音搶先響起。


    “他吃的菜,我替他付。”


    聲音清脆如鈴,溫柔又中氣十足,在於寅聽來猶如救世天籟。他忙不迭看去,就要給這位要幫他付錢的女子行禮。


    卻見那女子周身黑衣,頭上還罩著一個黑色的鬥笠,吃飯也不摘下,讓人看不見真容。


    有人付錢自然是好事,可店小二不知哪裏來的正義之心,看著於寅那張俊美的麵龐,自然而然認為這女子應該是被他的美色所迷。


    出言道:“姑娘,這人八成不是什麽好人,你要警醒一些呐!”


    於寅氣鬱,這小二怎麽這麽多話!


    那女子卻不以為然道:“謝謝小哥,我自有分寸。”


    聞言,店小二也不在說什麽,隻白了於寅一眼道:“今天是你運氣好,遇到了這位好心的姑娘,還不快去謝謝人家!”


    於寅心道:這用你說!


    於是他抬步走到那位戴著黑鬥篷的女子麵前,行了一禮道:“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那女子答:“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於寅忙道:“姑娘舉手之勞,可於我而言是極大的恩情啊!謝還是要謝的!”


    那女子便再不答話。


    於寅想想又說:“這樣吧,你告訴我以後怎麽找你,我過幾天還你錢。”


    那女子卻不理於寅,招呼小二過來將賬一並結了,便起身離去。她起身時,周身帶著一絲淡淡的梔子花的香氣,隻縈繞在於寅鼻息間。


    於寅剛想追出去,店小二就將他攔住,他不解的看著店小二,道:“錢不是結了嗎?”


    “是結了啊!”


    於寅有些著急了,道:“那你還攔我!”


    店小二張開雙臂依舊擋在於寅身前,道:“正因如此才要攔你!別不知好歹啊!人家姑娘好心給你結賬,你怎麽還想賴上人家啊!”儼然把於寅當登徒浪子一般說教。


    於寅苦笑不得,我不問清楚,怎麽還她錢啊!


    可店小二硬是和他在店內耗了幾圈才放他出去,等於寅追出來後,那女子早已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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