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歸涯麵上早已被淚水染透,他抱著已經沒有生機的林煙落不住的嘶吼,依舊扯過自己的衣袍替她遮擋陽光,卻不忍在看林煙落現在的模樣,亦不敢用力擁她入懷,他知道煙落一定很疼,很疼……


    一遍遍呼喊著自己妹妹的名字,卻在得不到回應。他不斷得往林煙落身體裏輸入魔氣,而這句幹涸了的身體卻一絲魔氣都不肯接受。


    林歸涯雙目通紅欲裂,突然似又想到了什麽,輕輕放下了懷中的林煙落,迅速掏出一張符紙,咬破自己的手指,匆匆畫下聚靈符以魔氣引燃。


    聚靈符轟然似形成一個血色的巨大結界,以林煙落為中心緩緩收縮。林歸涯一刻不敢鬆懈,仔細感知著。他眼中一動,似捕捉到了什麽,朝空中扔出一張封魂符,那張符打在了血色的空中,隨著一聲痛苦淒厲的尖叫,一個黑色魂魄顯現出來,抵抗著封魂符,符紙瞬間化成粉末。那抹黑色的魂魄在血色的封靈符結界內四處逃竄,燥怒著,不住地發出尖厲的響聲。


    那是林煙落的魂魄,也許因為她生前本就被修魔反噬,最後又是如此慘烈的死法,已然成為厲鬼。她已經不記得生前所有的事,根本不識林歸涯,隻視他為要將自己灰飛煙滅自己的敵人。她狠戾的攻擊著林歸涯,又一麵尋找機會衝出聚靈符。


    林歸涯不斷閃動身形躲避著林煙落魂魄的攻擊,聽著那一聲聲尖厲的叫喊,內心無比掙紮。可還是狠了心,又用自己的血畫了數張封魂符,一一打在林煙落的魂魄上,這次是控製住了,而林煙落的魂魄再次發出絕望又淒戾的尖叫,讓林歸涯再次淚目。


    之後林歸涯將林煙落的魂魄帶回天宵宮,試圖淨化,可試了諸多方法都無效。林煙落魂魄的戾氣之重是林歸涯前所未見的,她的魂魄似都一心求死,關押她的結界貼了禁製的符咒,觸及便有損傷。可她仍一遍遍撞在那結界之上,魂魄已經被損傷的虛弱不堪。


    林歸涯本意是想留著林煙落的魂魄淨化,然後找方法將這個魂魄注在合適的一具身體中,以此讓林煙落繼續活著。這是將攬月宮傀儡術和攝魂術結合的方法,誰都沒有試過,隻是林歸涯的一個想法。可如果魂魄不配合施法者,並且魂魄已經成為厲鬼,那麽此法便不能開始。


    林歸涯試圖用各種方法煉化林煙落的魂魄,卻依舊無效,而林煙落的魂魄此時已經不能再被繼續禁錮了。無奈之下,林歸涯隻能先將林煙落的魂魄煉於器中,讓她暫居,之後再想辦法。


    隻是沒想到煉於器中時也出了岔子,一塊普通的青銅魔器承載不了林煙落充滿怨氣的魂魄,林歸涯自己也遭到了重擊。在林歸涯以為已經失敗的時候,沒想到那塊青銅魔器居然被林煙落的魂魄又複原出一模一樣的一塊兒,而這倆塊青銅魔器成為了林煙落魂魄的寄居之處,也成為了日後天宵宮的至寶:屠仙令!


    屠仙令的威力在後來仙門到魔頂滅魔時都領教了,至此屠仙令成了與魔君林歸涯齊名的魔物。世人隻道魔君林歸涯對此物的魔力倚賴,所以供奉。卻不知這屠仙令裏麵的魂魄才是讓林歸涯牽動心緒的所在。


    而於寅在聽完林歸涯的陳述後沒有過多的言語,看完屠仙令之後便返回了逐蒼宮。他在於琮瀚房門前跪了三日,於琮瀚終究同意了他的請願。


    之後,逐蒼宮的首席大弟子便被逐蒼宮除名,隱於山間,不得蹤跡。


    獨自一人遊蕩世間,自在逍遙,仙魔之事他再不談及,前塵往事似也忘卻。


    偶爾也去找蘇金遠喝酒談天,可蘇金遠以後了成立了千機閣,雖是仙門,可更像是一個生意攤子,整日忙著數銀票,蘇金遠已經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商人。


    再後來他撿到了鸞泊,本來是想救這個孩子,最後卻留下來給自己做了伴。一個大男人牽著一個稚子,倆人頗有相依為命的感覺。有了鸞泊他開始考慮起了生活,在雲中安了窩,然後就陸續收養了同為孤兒的盞盈和千歌,這也是於寅從未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不去想起過往,可每當深夜來臨,他總看著那支未送出去的銀簪出神,一看就是一夜。


    林煙落祭日的時候他去竹屋祭拜,那也是第一次見到了林歸涯的夫人,說是早已成婚,但林歸涯很用心保護自己的夫人,沒有幾個人見過他的夫人。那是一個溫婉美麗的女子,並且已經有孕,林歸涯喚她苗絨。苗絨挺著大肚子,微笑的招呼於寅吃飯,林歸涯也沒有阻攔。


    於寅其實想不通,為何能有人受得了林歸涯那個炮仗脾氣。後來才發現,林歸涯在自己夫人麵前很和氣,倆個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或者相視而笑,默契不言而喻。而於寅也和他們有同樣的默契,就是誰也不提林煙落。


    看著四方飯桌上空蕩蕩的那一角,仿佛那抹倩麗的身影還能再回來。


    第二次去的時候,林歸涯已為人父,有了一個坐在竹籃裏啃竹條的奶娃娃。圓嘟嘟的一張臉,被竹籃擋了大半,隻露出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看著於寅。都說生女兒像姑姑,生兒子像舅舅,這小丫頭長的不像爹不像媽,眉目間依稀可見的是另一個記憶中的影子。


    於寅走過去,俯身摸她的笑臉,她也不怕,終於在竹籃上鬆了口,口水拉了一條晶瑩的細絲,露著僅有的八顆牙衝著於寅咯咯咯的笑個不停。於寅卻失了神,仿佛記憶中的那個人也在對著他笑。


    小孩子的笑總是純潔無比,沒有一絲雜質,容易感染到人,於寅也跟著莞爾。


    林歸涯走過來一把抱起小丫頭,在自己女兒圓圓的臉上親了一口,笑意吟吟道:“幻兒,怎麽見人就樂。”外人麵前威風凜凜喜怒無常的魔君,現在儼然一副慈父的樣子。寬厚的肩上伏著一個含著手指,白的像豆腐做的奶娃娃。


    於寅看著林歸涯,不知他日日看著自己女兒心裏作何感想。想來他更難受吧,保護那麽久的妹妹死在了他的眼前,他的那種無能為力,在之前的訴說中於寅就感受到了。


    “幻兒長的和煙落小時候一模一樣。”林歸涯望著遠處那方墓碑,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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