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裏,淳於彥趴在床榻間,昏迷不醒著。


    屋內正端著鮮血染紅的熱水出去的人,與門外正端著幹淨熱水進來的人擦肩忙碌著,沒有一絲懈怠的神色。


    一粗衫醫師模樣的人坐在床邊,把著淳於彥的脈搏,眉頭從進來這間屋內,看到淳於彥背後的傷勢開始,就沒有舒展過!


    淳於彥受傷如此嚴重,淳於宏也並未親自前來探望關心,隻派來了身邊一親信之人守候在這裏,適時傳遞消息。


    幾個侍從跪在床沿,小心翼翼的清理著淳於彥背後的傷口。但凡他們稍微有些用力不均勻,昏迷中的淳於彥依舊會時不時的皺眉。


    當這些人將淳於彥傷口上的血跡清理幹淨後,映入眾人眼簾的景象讓一向人情冷漠的這些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連站在稍遠處,淳於宏派來的親信之人,也不由得眉心緊蹙了起來!


    作為服侍在淳於宏身邊十幾年的侍從之人,他也算是見識過自家宗主的任何模樣了。


    他可是親眼看著淳於小公子從小長大的,作為他的教導老師之一,他深知宗主對其的嚴厲,雖然這淳於小公子也受到過刑罰,但都不至於如此嚴重。


    看來,這次的事情,確實是淳於小公子做了什麽,讓宗主很動怒,才會這般…


    淳於彥的後背,已經算不上是人的背脊了,用一塊肉糜來形容簡直毫不為過!


    從肩胛到腰腹的位置,全都是一片白花花的,無數嫩肉沿著鞭痕向兩側外翻著,讓人看了,著實驚嚇!


    醫師連忙從藥箱拿出一個黑色玉瓶,將其中的粉末用篾塊均勻的塗抹在淳於彥的傷口上。


    每每這些藥粉撒在新的傷口處時,哪怕淳於彥依舊沒醒,整個人卻還是會隨之顫抖一下,同時嘴裏也不由得吃吃痛般的悶哼出聲。


    等醫師將淳於彥傷口都處理完之後,轉身來到那人麵前。


    還未出聲,那人便低聲冷冷的問道“如何?”


    醫師歎了歎氣,如實回道“淳於小公子這傷,沒有一個月是不能下床了,後背雖看上去都是些皮肉之傷,其實不然,許多地方已經傷及了背上的經絡,需得好生修養用藥,以防日後落下病根。”


    聽了醫師的話後,那人神色中多了一絲憐憫的眼神看向淳於彥。


    稍許之後,才收回視線,朝著醫師厲聲正色的吩咐道“這一個月你就在這偏殿為淳於小公子醫治,斷不可讓其有任何後遺之症,否則按律處置!”


    聽到此話,醫師連忙唯喏的的答應到“是,老身定當謹遵此話,定會好好照顧好淳於小公子,您請放心吧。”


    朝著醫師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床上之人,方才離去。


    威遠宗律堂


    淳於宏左手拿著書冊,估摸有些困乏,便就勢斜靠在身後的憑幾上,扶額閉目養神了起來。


    沒過多久,聽得門外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熟悉的聲音陡然傳來“宗主,屬下有事回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威凜的麵容間,一雙鷹目般銳利的雙眼猛然睜開。


    正好自己的身子,不怒自威的氣息凜然而顯,沉聲出口“進來吧。”


    推開房門,來者是方才在淳於彥房內之人,也是淳於宏派去的親信之人。


    上前一步,恭敬的微微俯身恭手請示一番,方才正好身姿等待淳宏開口。


    抬眸看著身前之人,微微點了點頭,淳於宏緩緩開口問道“彥兒怎麽樣了?”


    “回宗主,醫師說淳於小公子背上之傷已經涉及經絡,需得好生修養,否則他日極有可能留下後遺之症!”


    拿著書卷的手微微一抖,眉峰倏地緊湊到了一起,雙眼直直的看著麵前的案幾,一動不動的陷入了某種思緒中…


    久久沒有等來淳於宏的回應,不由得抬頭看向淳於宏所在的位置,卻隻見他一臉沉思。


    暗自揣測了一下淳於宏的心思,出聲問道“宗主,晚膳剛過,暫且無事,您是否前去…”


    “不必!你退下吧!還有!守好自己的本分!下次,不要讓我聽見不該從你嘴裏說出的話!”那人話還未說完,便被淳於宏厲聲打斷道。


    思緒被眼前之人打斷,淳於宏似乎稍有不悅,看了他一眼後,示意他立馬出去,眼神便又落在了自己手上的宗卷上,一臉的認真嚴肅。


    “是,屬下告退。”


    那人的心情如履薄冰一般,在收到淳於宏的眼神後,立刻退了出去。關上房門後,走出幾步之遙,心中依舊一陣後悸。


    果然,宗主的心思,自己是不能妄加揣測的!


    能像宗主這樣,親手把自己兒子打得重傷,卻依然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不得不說,除了他,應該不會有第二人如此了。不過,這樣的宗主也不奇怪,想當初。他連自己夫人都是那番對待,更何況是淳於彥了…


    想到這些,突然覺得自己真是瞎操心,不禁苦笑的搖了搖頭,同時一聲歎息間,腳步加快,向遠處走去。


    房內的淳於宏在人消失後,頹然的放下手中卷冊,轉而又是一臉深沉。


    幾秒之後,眉頭忽的深皺了起來,臉上也像是在隱忍著什麽一般,怒氣頓生。


    不知想到了什麽,大手一揮間,案幾上的卷冊等一應東西全被掃落在地,發出一陣哐當聲。


    不多時,淳於突然朝著前方大聲吼道“你說的都是廢話!隻有我威遠宗的宗律才是正確的!”


    屋內空無隻有淳於宏一人,也不知他到底是在對誰說這樣一番話。


    威遠宗一處地方,正虔心禮佛的冷清心中一陣刺痛感傳來,使得她的臉色猛的變化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麵前的佛像,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平穩的不斷嘟噥著念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入夜已深,蘭兒警惕的站在房門口處,左右仔細查看一番,小心翼翼的從身後摸出一隻木鳶。


    扭動了幾下機關,小小的物什便震動起了翅膀,撲騰幾下,自蘭兒手中飛起,逐漸升至空中,最後直直的往觀世樂極宗的方向飛去。


    直到木鳶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自己視線中,蘭兒又左右觀望了一下,才抬起腳步退到屋內,輕手輕腳的關上房門。


    四大宗族的人早在早膳用過之後,便相繼提出了辭程,一向冷淡清泠的淳於宏並未過多挽留,相互客套的說了一些離別套詞後,就都陸續駛離了威遠宗。


    除了虞老夫人是由淳於宏親自派人護送回萬極宗外,其他三大家族都是乘著自家馬車原路返回而去。


    離別之際,戴笠苼特意跟顏丸政與歐淩昱兩人告別之後,還在人群中找尋了一下淳於彥,卻並未見著。


    想起婚宴上他對自己的照顧,戴笠苼還想再多謝他呢,如今卻連人影都沒見著…哎,看來,彥哥確實他們幾人不太合群呢!


    戴笠苼哪裏知道,就在他們離去之前,淳於彥與允嫣兩人已經在前往戒堂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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