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允子臣腳步聲遠去,消失了許久,允嫣坐在床上捂著右臉頰的動作始終沒有變換。


    剛才是父親打了她吧?那個一向溫軟如玉,對自己百般嗬護的父親打了自己!連自己的絕食抗議在他眼裏原來也隻是幼稚可笑的行為!


    如果說她前一刻還對自己的父母親抱有一線希望,企圖用絕食的辦法來引起他們的憐憫心而放棄兩家聯姻的話,那麽此刻就隻是死心!


    想到這些先是小聲的啜泣出聲,繼而抖動著背部撲向床上的被褥中,整個人埋進枕頭放肆痛哭,一點也不顧自己的身份與形象。


    哭了許久,力氣與眼淚都用完了,整個人又頹廢的躺在床上,蜷縮著身子。眼睛微睜,腦海裏卻想到了一個可怕的計劃!


    那麽想讓她嫁給淳於彥是嗎?很好!她嫁!但是後果自負!


    眼中不再是一片清明柔和,轉而是仇恨與清冷深埋其中。


    早前允子臣與淳於宏商議:由他送去請柬於傲桀宗與明淨處,而淳於宏則負責正極太宗,萬極宗。


    現下不過幾日,兩宗負責的請柬皆送至於各宗宗主之手。


    威遠宗內,淳於彥開心著將與自己心愛的人共結連理,可想到她說的話和行為,上一刻還喜笑顏開的麵上此刻確是眉頭緊鎖。


    他到底該不該這樣做?他真的要以這樣的方式把不情願的她禁錮在自己身邊嗎?他真的做錯了嗎?


    不!他沒錯!允嫣是屬於他的,這是自小兩宗父母就定下的。而且自己那麽愛她,他不會放手的!


    就算她現在不愛他,不喜歡他,沒關係。他會努力讓她看見自己對她的好,對她的愛,那樣她也會用同樣的感情對待自己的吧?


    一定會的!想到這些臉色緩和了許多。


    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荷葉邊香囊,骨節分明的右手大拇指仔細的感受著上麵的一針一線,腦海裏卻回想起了關於這個香包的情景。


    這是自己十一歲在觀世樂極宗花園裏遊玩時,看見她在一旁玩耍而不慎掉落的香包。


    那是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正在兩棵樹間搭好的秋上高興的搖晃著雙腿,不時回頭催促身後的人使勁推高自己,好不歡樂!


    玲瓏嬌小的身形,臉上帶著稚嫩可愛的笑容與那雙明亮清澈的大眼吸引得他駐足原地,一時看呆了。


    過了一會,她轉頭時發現自己在看她,瞬間收斂了笑容從秋千上起身快速離去,身後的人也趕緊跟上保護,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秋千下的荷葉邊香包。


    想要提醒她東西掉了,奈何一群人走的極快,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全部都消失在自己視線中了。


    連忙走到樹下撿起欲追上歸還給她。


    腳步剛調轉方向,並未移動腳下的步子。拿著荷葉香包問了問,然後鬼使神差般的裝進了自己懷中,默不作聲的離去。


    晚宴時,允夫人一邊安撫著身旁的哭泣的允嫣,一邊詢問著在座的每個人可否瞧見或撿到一隻荷葉邊的香包。


    還說那是她教允嫣繡的第一個香包,所以允嫣萬分寶貝,卻在今天不慎將其遺落了,為此傷心大哭到現在。


    聽完他差點就起身將東西從懷中掏出,還想說:我撿到了你的香包,現在還給你,別再哭了好嗎?


    可他沒有,他心裏就是舍不得將這個小小的香包交出去,他想將這個藏起來隻給自己看。


    原本想要伸進懷中的右手也慢慢的放下,失態的端起飯碗大口的吃著以掩飾自己的慌亂。


    站在窗邊的淳於彥望著窗外的雪景陷入回憶不能自拔,直到凜冽的寒風吹送了好幾塊雪花到他手背融化成水,絲絲的涼意才喚醒了他。


    輕拍一吹荷葉香包上的少許積雪,小心翼翼的將它又揣回懷中放在心口處的位置輕輕按壓了一下,轉身關窗上床。


    觀世樂極宗


    “子臣,你有沒有發現嫣兒最近變化了許多,她起先不是死活都不願嫁給淳於小公子嗎?現在怎的好像沒事人一樣?”允夫人在允子臣旁邊研墨,憂心忡忡的問道。


    並不是無人伺候這些小事,而是允夫人最初自己要求的。


    起初允子臣也不答應的,後來在她的強硬下也就順著她的意思,到如今已經是十幾年的習慣了,他在書房批注,她研墨。


    允子臣正處理著手上事務,聽見自己夫人一番話也是目光驟移,放下手中卷冊,一臉沉思。


    “許是她自己想通了吧,你不必擔心。”思索一會之後才安慰著允夫人說道。


    他也很後悔那天動手打了她,自那以後,允嫣再也不來向他問候請安,整個人每天都按照正常的生活作息生活著。


    有空閑也不出門玩耍了,要不就是靜靜地發呆,要不就是專心女紅。之前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象,從未發生過。


    “我有問過她是不是還埋怨你不顧她的意願要將她嫁給淳於彥,她卻說沒有!然後斷斷續續說了幾句話便嚷著說她要休息了,讓我也早點回去休息!”允夫人越回想起自己女兒最近的變化越是不安,擔憂地說道。


    允子臣直接起身,站到窗前望著白雪覆蓋的後林,歎息道“哎……都怪為夫一時失手……打了她。”


    “什麽!你打了她?子臣你瘋啦!她本就心中不願,你還打了她!這……”聽著自己丈夫口中說出打了她這三個字,允夫人也甚為震驚。


    他與她夫妻十幾載,他從未對自己厲聲相向過,更何況是打人這種事。允嫣出世後對其更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好父親模樣,怎會動手打了她!


    允子臣也不知該作何回答,暗自懊惱自己的衝動,幹脆低頭不語。


    看著自己丈夫這樣,女兒也變化頗多,心中感慨萬千,她也不忍心再在他的傷口處撒鹽。


    放下手中的物什,走至他身前將自己埋進他的胸前,勸解道“子臣,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你比誰都愛她,怎麽會隨意就打她呢?你別太自責了。”


    看著這般善解人意的妻子此刻依偎在自己懷中,還溫柔的替自己辯解著,他心中的愧疚與懊悔更深了。緊緊的擁著她,閉上眼睛不願再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書房中一片寂靜無聲。


    “父親,母親,女兒會如你們所願嫁過去,但是女兒的心已經死了,以後的以後我就不再是曾經的允嫣了。不知道當你們再見我時,會是怎樣一番景象。”站在月湖旁邊的廊橋上,手心握著兩個大小一致,顏色款式卻不相同的香包低聲喃道。


    自從十二歲遇到顏丸政一見傾心後,她就打算每年都會縫製一個香包以寄少女情懷。想著哪天她和他正式在一起後她要將這些愛的思念全部呈現給他,也將自己多年的愛意一一低頭耳語說給他聽。現在看來,無論怎樣,這些都已經不需要了。


    抓住兩個香包朝著月湖中心處努力扔出很遠很遠。在細雪中凍得通紅的臉頰上流出兩行熱淚,輕輕軾去,微痛感傳來,漠然的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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