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的雒陽天氣炎熱,室內雖有冰盆降溫,但仍然酷熱難耐。李澈索性招呼下人換了衣服,用了些吃食,然後直接走了出來。想了想無事可做,便徑直向著後院而去。


    這座府邸事實上是那位倒黴催的驃騎將軍董重的偏府,用以蓄養甲士,圖謀不軌的。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動手,何屠夫先下手為強的幹掉了他,府邸自然也就充了公,然後被何太後以天子名義賜給了何進。


    何進也是財大氣粗,念及李澈和關張的功勞,便順手給了李澈一夥人。這府邸占地約有漢製二十六畝,合後世六畝地,而後院校場就占去了一半還多。


    順便一提,何進的大將軍府邸是漢製一百三十畝,約合後世兩公頃。據李澈所知,明王朝親王府規製似乎是三十三公頃,何進這府邸和明朝親王一比,就差的太遠。


    但雒陽內城大小不足千頃,皇宮與皇家園林還占去了一半左右。再加上武庫、太倉,各官署機構、三座市場,留給公卿們的住宅麵積確實不多,何進一座府邸就能占有兩公頃地,已經足稱顯赫了。


    ……


    此時的校場,關羽正站在高台上演練府上衛士,張飛與呂韻立在他左右。


    追隨劉備來到雒陽的鄉勇共有八人,何進又撥了二十名衛士與關羽和張飛管轄。也就是說,兩名理論上應該各統二百人的曲軍侯,如今隻有不到三十名手下。


    即便隻有二十八名士卒,關羽依然一絲不苟,未有懈怠。那八名鄉勇自然對關羽心服口服,二十名衛士也是之前隨關羽圍殺蹇碩的屬下,深知這紅臉大漢的勇武,故而沒有發生什麽衝突。


    李澈旁觀了一會兒,不由得感慨何進確實是夠意思,這二十名士卒絕對是精銳。要知道東漢基本實行募兵製,募兵對象參差不齊,很多都是炮灰兵,訓練強度和人員素質極其之差,遠不如當年西漢時“一漢當五胡”的威風。


    而這二十名士卒在關羽的嚴格操練下卻沒有絲毫怨言,動作一絲不苟,足可見其精銳。


    反倒是久隨關張的八名鄉勇竟隱隱被這些士卒比過,讓張飛大皺眉頭,眼神頗為不善。


    呂韻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想向關羽請教兵法,關羽卻徑直帶著她來到校場,隻是讓下麵的士卒們一遍又一遍的進行重複訓練,也不進行絲毫講解。


    但長時間練武養成的性子還是讓她安安靜靜的站在台上認真觀察士卒的每一個動作和關羽的每一個指令。


    待到又是一輪演練完畢,關羽大喝一聲:“停!”


    士卒們齊刷刷的收起動作,站的筆直,隻是隊列卻有點問題,八名鄉勇與二十名衛士之間很明顯的出現了錯位。


    張飛嘴巴一陣蠕動,似乎想破口大罵,但是看了看身邊的關羽,還是按捺下了性子,冷哼一聲,神色難看的盯著鄉勇。


    關羽扭頭看向呂韻,淡淡的問道:“如何,可曾看出什麽問題?”


    呂韻微微遲疑了一下,略有些不自信的說道:“他們之間的戰陣配合不嫻熟,有破綻。”


    關羽微微點頭,繼續問道:“你可知如果在戰場上,這樣會有多大的害處?”


    呂韻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


    “這八人,某可獨力擊破;這二十人,某不能敵;但若二十八人齊上,某可遊走而破之!”


    呂韻有些目瞪口呆,人數增加了反而還削弱了戰鬥力?她所涉及的那點淺顯兵法並沒有告訴她這些東西,讓她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紛紛紜紜,鬥亂而不可亂也;渾渾沌沌,形圓而不可敗也。而此二十八人陣亂形散,心不齊,意不和,何以為戰?故而某讓他們反複操練,以求心神相通。”關羽耐心解釋,台下的士卒們聞聽此言臉色羞紅,不敢抬頭。


    “可是孫子還說過:故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故能擇人而任事,既然會出現這種問題,那為將者戰時注意調配便可。”呂韻有些不服氣的道。


    “有製之軍,無能之將,不可以敗。無製之軍,有能之將,不可以勝。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便是此理。”李澈悠悠然的聲音傳來,右手拿著腰扇輕輕扇動,一副高人做派。


    然而心裏卻在吐槽,將來一定要搞把鵝毛扇,那才是高士風範。


    關羽聞聽此言,丹鳳眼微微睜開,頗有些欣喜的道:“先生之前何必自謙,能有此高論,怎會不通兵事?”張飛也連連點頭,還一臉挑釁的望向呂韻。


    呂韻卻沒空和他爭執,隻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麵前這個青年。李澈身高約有七尺八分,合後世一米八左右,比呂韻稍稍高出一些。麵容算不上英俊,但也頗為清秀,配上紅色儒袍與頭上的方巾,再加上手上輕搖的腰扇,簡直與之前判若兩人。


    少女印象中的李澈,是那個在大將軍府前和荀攸拉拉扯扯一臉衰樣的朝官,是早上臥在病榻上一臉菜色的模樣,卻不曾想到他還能變成這樣。當然,如今耷拉著的左手還是頗為破壞形象。


    李澈苦笑著搖搖頭,道:“雲長抬舉了,澈不過紙上談兵罷了,在這校場上自然能誇誇其談,若真到了戰場上,怕是頗為不堪了。”


    之前那番話本就是諸葛亮集裏《兵要》篇所言,李澈不過是剽竊武侯成果罷了。


    關羽見李澈仍然堅持自己不通兵事,卻也無可奈何,隻能搖搖頭,繼而對呂韻道:“先生之言實為兵家至理,為將之道,首在練兵,兵強而有製,雖庸將亦不可敗。練兵之法方才是兵家萬世之基,而非臨機決斷之奇謀。孫子以宮廷婦人成軍便是此理。你可明白?”


    呂韻輕輕點頭,詢問道:“關軍侯之意便是讓在下先學練兵之法?”


    關羽卻又搖了搖頭,淡淡的道:“為將者,當通兵事,兵事非生而知之,唯有身臨其中方有所得。欲練軍,且先入軍中。”


    呂韻一陣沉默,她明白了關羽的意思,想學會練兵,先學會怎麽當一個兵。這當然是有道理的,隻是心高氣傲的她一時難以下定決心。


    “雲長卻是有些為難她了,一個十四歲的小娘,焉能受得了軍中苦訓?”


    “我去!”呂韻一咬牙,怒視李澈,從高台上翻身而下。看見李澈一臉目瞪口呆,扇子都掉到了地上,頓時心中充滿了快意。


    卻沒看見張飛偷偷給李澈比的大拇指,以及李澈左手在袖袍裏比的“v”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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