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七月廿五,奮武將軍、濟陰太守曹操即將離京赴任,李澈、劉備一行人自然出城送行。


    雒陽城東郊長亭內,曹操、劉備、李澈,三人在座,曹操舉杯笑道:“操獨居京師,少與人來往,臨行之際還有摯友相送,誠為快事,當滿飲此杯。”


    曹操從中平元年出京討伐黃巾,一直到去年,也就是中平五年,才應召為典軍校尉而回返京城。在京城也是深居簡出,少有與人來往。


    三人飲罷,李澈笑道:“曹公這去處可比我等好上太多了,唐堯故地,天下之中,可著實讓人羨慕啊。”


    濟陰郡,屬兗州刺史部,位於雒陽城東八百裏外,約有六十餘萬人口。古稱陶丘,為唐堯最初的封地,是以堯帝亦有陶唐氏之稱。


    此地扼菏、濟之要,據淮、徐、寧、衛、燕、趙之脊,素有“天下之中”的美稱,比起劉備那可憐的趙國,確實是好上太多了。


    曹操失笑道:“若有可能,操亦想與玄德一換。兗州總體來說沒有大的匪患,對於操來說無甚用武之地,而玄德之能恰可盡展所長。而冀州黑山,嗬,操早就想會一會那平難中郎將了。”


    雒陽城東邊的幾個州,除了青州以外,兗、豫、徐三州的賊寇都已經大體平定,乍看之下,隻剩零星賊寇需要一一剿撫,對於一個可以統兵幾千的將軍來說,著實沒什麽難度。


    李澈想了想,還是隱晦的說道:“曹公還是要防著些青州方向的賊寇,青州黃巾擁眾百萬,未必比張燕容易對付。”


    劉備也勸道:“小心無大錯,一方安寧係於孟德兄一身,若有差池,便是生靈塗炭,孟德兄勿要小覷了賊寇。”


    曹操擺擺手,笑道:“操亦是上過沙場的人,也做過一方國相,事情的輕重還是明白的,賊寇雖號擁眾百萬,實則多為老弱病殘。便是青壯,也多是些民夫之流,如何能與精銳相抗衡?玄德、明遠,你們過慮了。”


    劉備皺皺眉,還待再勸,卻見李澈搖搖頭,也隻能暗歎一聲。


    青州黃巾確實多為老弱病殘,若認真對待,要擊敗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可曹操這意氣風發的樣子,難保不會如曆史上的兗州刺史劉岱一樣,直接扛正麵,那結局就難說了。


    不過曹操終究比劉岱能力強得多,吃上一次敗仗也沒什麽,而且……雖然劉備或許還沒有這種意識,但是從外放開始,曹孟德事實上便是劉備的潛在敵人了,不說費盡心思削弱他,起碼也不能去資敵。


    盡到朋友之誼,勸上一勸,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至於曹操這順風浪翻天的毛病能不能改,那也是他以後的帳下幕僚們考慮的事。


    曹操見兩人不再勸說,哈哈一笑,又斟酒舉杯,談天說地的聊起了各種風俗見聞。


    之前還言笑晏晏、推心置腹的三人,今日卻個個心事重重,曹操恐怕也是這樣,因此疑心病甚重的他才沒有把李澈與劉備的勸告放在心上。恐怕他心中還在懷疑兩人的用意。


    這還是尚無利益衝突的時候,隻是作為人傑的三人對未來的一種預感。等到幾年後,真正有了衝突,那時節恐怕真的要反目成仇了。


    就如同如今的曹操與袁紹一樣,少年為友,肝膽相照,如今卻形同陌路。


    正想到這裏,卻見曹操與劉備神情一變,李澈循著二人目光看去,隻見一匹白馬向著長亭而來。


    馬上之人身高約有七尺八分,白色襜褕,幅巾裹發。及至近前,見其姿貌頗有過人之處,俊而雅,威且和,長髯及胸。衣著雖簡,其人不凡。


    亭外的關張二人本要上前攔阻,卻被夏侯兄弟攔下。亭中的劉備與曹操霍然起身,李澈也隨之而起,心中已有了幾分揣度。


    隻見曹操長笑道:“本初兄執掌司隸,事務繁忙,如何還有時間來此?”


    來人正是四世三公,天下名門,如今的司隸校尉袁紹,袁本初。


    比起姿貌短小的曹操,身材高大,姿貌有威儀的袁紹顯然更為讓人矚目,其將馬韁遞給夏侯惇,隨後淡淡一笑道:“一行可見兩位舊友,紹如何能不至?”


    “本初兄,備失禮了。”劉備也是感慨萬千的向這位已經十幾年沒見的故友作揖行禮。


    “袁府大門常開,卻不見玄德登門,玄德確實失禮了。”袁紹走進亭中,絲毫不客氣的斥責道。


    劉備苦笑道:“本初兄位高權重,天下大事俱需參詳,備安能隨意登門誤了大事?何況相見不在早晚,今日能見,備已無憾。”


    袁紹點點頭,也不糾纏,撩起衣袍跪坐下,看著李澈,忽笑道:“北芒山中救天子、殺閹宦的大漢棟梁李明遠,今日還是你我第一次正式見麵吧?”


    “袁司隸過譽了,下官不過微末之功罷了。”李澈有些摸不準袁紹的想法,拱手自謙道。


    袁紹點點頭,斟酒一杯,對李澈笑道:“紹愚蠢自大,險些鑄成大錯,全賴李侯三人奮不顧身,才讓天子轉危為安,謹以此酒,謝李侯扶保社稷之功。”


    李澈頓時一驚,袁紹竟然直截了當的承認了是自己害得天子遇襲,這是什麽操作?一時失措,竟沒有舉杯回應。


    袁紹也不以為意,笑道:“無需如此驚詫,為家族計,紹不可能於禦前認罪、也不可能受三司會審,畢竟紹自己就是三司之一。”


    漢代三司,即廷尉、禦史中丞與司隸校尉,袁紹順勢來了句冷笑話,李澈也隻能報以“嗬嗬”了。


    “但錯了就是錯了,有時候還真是不吐不快,若埋藏在心裏,且不說所受煎熬,還容易將錯誤誤認為是正確的。


    子曰:‘過而不改,其為過矣’,如今在座都是聰明人,紹也無需遮遮掩掩,說出來反而心裏痛快些。畢竟,諸君也沒有證據給紹定罪。”袁紹若無其事的笑道。


    而觀劉備與曹操的反應,都是苦笑點頭,讚同袁紹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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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平六年,遷操為濟陰太守。


    ——《季漢書·世家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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