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廚泉聲淚俱下,慟哭流涕,讓不少人心中產生了動搖,赫牧的臉色大變,怒斥道:“虛情假意,裝模作樣!說到底你也隻是舍不得單於之位!”


    呼廚泉嘶聲道:“單於之位?你是指給漢人皇帝做奴隸的位置嗎?赫牧,這單於之位給你,你敢要嗎?”


    赫牧神情一滯,呼廚泉抓住了問題的核心,兩個條件,單於都是最吃虧的,這位置如今是個燙手山芋,給他他都不敢要。他指責呼廚泉戀棧權位,難道他上位後就心甘情願的去給漢人當奴仆?豈不是便宜了呼廚泉?


    想到這裏,赫牧腦子有點懵,怎麽繞了一繞,原先的指責就站不住腳了。


    搖了搖頭,赫牧大聲道:“如果真如單於所言,那是我們錯怪了單於。但我認為單於還是應該一開始便將漢人的條件都說出來,不管選擇什麽都是族人的自由!我們匈奴不是漢人,單於也不該像漢人皇帝一樣獨斷專行!”


    “赫牧萬騎長說的沒錯,是本單於一時糊塗了。如今兩個條件擺在這裏,請諸位自行決定,是戰是和,無論選擇哪一條,本單於都絕無二話。”


    呼廚泉此時倒是非常爽快,言辭也頗為符合一名全心全意為族人考慮的單於形象,許多匈奴人開始思考呼廚泉的話是不是更有道理。


    赫牧急道:“單於剛才的話還是有些不盡不實!漢人又豈是那般容易對付的?此前那五千人的弩箭或許已經耗空了,但是後來的萬人必然帶有更多的弩箭!再說了,我們要回到王庭,也該是向晉陽方向進攻,而不是正麵的漢軍大營。


    可晉陽方向如今已有數萬漢軍駐紮,就憑我們這三萬人如何能突破漢人的包圍?”


    赫牧的話引起不少人的共鳴,五千人就打得匈奴人膽寒了,如今數萬漢軍包圍,怎麽突圍的出去?原本被呼廚泉激起了一腔熱血的匈奴人立時冷靜了下來,垂頭不語。


    另一名萬騎長猶豫了片刻,歎息道:“單於許是一片好心,但今時不同往日,我們已經不是當年縱橫大漠的匈奴了,族人們本就是在漢人的庇護下生活,也常常被漢人征召打仗,如今隻是多一條力役,未嚐不能商量一二。


    依屬下之見,這仗真的不能打了,或許單於不知道,軍中糧草已經所剩不多,堅持不了多久了。”


    呼廚泉眼眶通紅,雙拳緊握,顫聲道:“難道真要簽下這辱我匈奴的條約?我為奴為仆倒也罷了,如何向王庭的族人交代?”


    那萬騎長眼神閃爍,前行幾步附耳道:“單於,我聽說漢人正在爭權奪利,這魏王也未必能笑到最後。我們姑且先與他簽了約定,將來……或有變故。”


    呼廚泉一愣,驚喜的看向那萬騎長,驚歎道:“須勒萬騎長果然聰慧,本單於竟然忘了這一點。”


    須勒輕輕一笑,旋即轉身肅然道:“這條件如今不同意不行,若我們全軍覆沒在此,王庭也難逃厄運。但須得明確一點,同意漢人的條件是在場所有人共同的決定,將來回到王庭也要如此向族人們交代,絕不可將責任都推給單於。


    單於要去侍奉漢人皇帝,是為我匈奴忍辱負重,是我匈奴的大英雄!”


    大批匈奴人轟然應諾,赫牧咬牙切齒,本是打擊呼廚泉的威望,不知怎的卻產生了反效果,此時眾心一致,他也不可能違逆在場所有人,隻能強做笑臉的附和道:“須勒萬騎長說的沒錯,我也同意!”


    ……


    漢軍大營中,牽招猶豫道:“張校尉,為何要配合那呼廚泉演戲?這豈不是為他憑添威望?”


    張遼負手眺望匈奴大營方向,悠悠道:“呼廚泉不過是在賭罷了,他賭魏王笑不到最後。若是魏王在中原之戰中失利,他自然不必遵守這約定,相當於我等白白幫他鞏固了地位。


    可若是魏王成了,他在匈奴中的威望有什麽用?就算匈奴人認為他比冒頓還強,他也隻能乖乖做狗。那麽子經,你認為魏王能笑到最後嗎?”


    牽招斬釘截鐵的道:“大王必然能掃清寰宇,滌蕩乾坤!”


    張遼攤手道:“那又有何憂慮之處?”


    牽招一時失笑,拱手道:“多謝張校尉釋疑。”


    “此番立功倒是多虧了你麾下精騎,為你解惑也算是報答了。”


    牽招肅然道:“張校尉此言差矣,這五千精騎乃魏王親軍,蒙大王錯愛,暫由招統帥罷了,張校尉能為大王建功,這些精騎便該由你來統帥,與招無關。”


    張遼愣了下,笑道:“你倒是忠心,吾在京中與魏王也算是有一麵之緣,當時雖察覺其不凡,卻不料崛起竟這般迅速。如今要入魏王麾下,還要靠子經你來引薦啊。”


    “張校尉一戰功成,威震並州,驍勇天下少有,魏王求賢若渴,自不會虧待了校尉,何須招來引薦?”


    張遼眼睛微眯,嗬嗬道:“子經應該知道吾的意思。”


    牽招露出一抹苦笑,歎道:“張校尉很擔心?”


    “魏王是漢室宗親,吾自然擔心。”


    “那招隻能說,校尉多慮了。魏王有言讓招轉告校尉,忠於主君而複仇,並非十惡不赦之事。校尉在並州阻擊胡虜,功勳昭著,已然足以彌補前過。而當日陛下與公卿們已赦免了作亂的士卒,校尉並非主謀,自然在赦免之列。”


    張遼默然半晌,嗤笑道:“當時為主君複仇的心沒多少,趁機想建功業的心倒是實打實的。卻不料那兩位都無此想法,隻是一心複仇,吾也隻能逃出京城了。聽說子經當時在大將軍府長史門下求學,樂隱遇害,子經冒著戰亂扶棺槨回鄉?”


    牽招神情平靜的點頭道:“確有此事。”


    “嗬,與子經比起來,遼這種人恐怕並不怎麽合魏王的心意。是啊,子經這樣的人誰不憑添三分敬意?”張遼有些感慨,若非知曉牽招事跡,他也不會平等以待。


    牽招卻不知該怎麽勸,隻能道:“校尉不必妄自菲薄,魏王任人唯才,以校尉之能,青雲直上指日可待。”


    張遼卻是不置可否的一笑,道:“走吧,到現在還沒有打過來,看來呼廚泉成了,並州已定,北方或許能安穩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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