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沒想到勒林會以這種方式出現,不過倒也不算意外。畢竟田羌昨天就帶著閆婆子的孫子藏在我院裏了,若是有危險田羌不會不出聲。


    容翹倒在榻上,也不知道是暈了還是睡著了,隻不過脖子後麵已經開始泛青,這個勒林下手也太狠了。


    容平哆嗦著手試探了一下容翹的鼻息,確定她還活著才拍著胸脯鬆了口氣。


    勒林將身上披著的破爛大氅隨手丟在地上,一腳踩著凳子拿起茶壺就往嘴裏倒。


    “五王子殿下,請你自重。”我不悅道。


    勒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被他翻的有些亂的屋子,眨巴著眼睛坐下,然後有些不好意思道:“有吃的嗎?”


    “你不知道客氣的嗎?”


    “草原人不拘小節,有什麽可客氣的?所以,有吃的嗎?”


    我瞪了他一眼,吩咐容平去小廚房找些吃的,又道:“說吧,為什麽找我?我娘就在前麵正堂,你怎麽不去?”


    “大虞永樂郡主的大名我是聽說過的,這些年死在她手下的哲汗勇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我要是直接去找她,這腦袋還在不在那可說不準了。”


    “你少誇張,我娘才沒殺過那麽多哲汗人,說東酈人還差不多。”


    “一百八百的沒什麽區別,不必在意這些細節,”勒林又想舉起茶壺,見我瞪他才委屈巴巴的拿起個茶杯倒著喝了,“哎,有羊奶......算了,我還是喝茶吧。”


    “方才問你的話還沒答,為什麽找我?”


    “來道謝啊!”勒林道:“若不是那日玉二小姐賞的銀子,我說不定早就餓死了。”


    “五王子殿下,你若是如此答我,那還是請你速速離開吧,否則等我父兄回來,我可沒法保證他們會把你怎麽樣。”


    “玉二小姐在定北將軍府的重量,勒林是知道的,隻要有二小姐一句話,即便是大虞最英勇的將軍也不會傷害我分毫。”勒林道:“我既然直接來找二小姐,就是信任二小姐,必定會將事情一五一十說清楚,隻不過我兩天沒吃飯了,實在太餓了。”


    我這心口莫名堵得慌。


    等容平將一鍋清粥、小菜和醬牛肉放下時,勒林簡直像頭餓狼。容平見狀飛快跑到我身邊,半邊身子擋住我,小聲道:“二小姐,我告訴田小先生了,他就在外頭,二小姐喊一聲就行。”


    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無事,他隻是來求助的沒什麽惡意,讓田羌回去吧,閆明哪裏不能出岔子。”


    容平有些擔心,但見我神色無異隻好出去了。


    “昨晚火燒破廟的人,你可看清楚了?”等勒林放下筷子,我問道。


    勒林道:“看不看清楚的,重要嗎?”


    “你是怎麽從大都逃出來的?”


    勒林聞言卻笑了起來,道:“玉二小姐這是在對我感興趣嗎?可我聽說你已經定親了!”


    “這話我最後說一遍,你要是不想說就離開,反正外麵等著殺你的人一大把,雖說我不想讓你死在定北給父兄找麻煩,但悄無聲息把你扔進東酈邊境還是做得到的。”


    勒林聞言立刻道:“別生氣嘛,我知道你不喜歡東酈那個小子,我也不喜歡。”


    山晚樓撞見木合信的事他知道?


    我驚訝道:“原來那時候你就溜進定北了?”


    田異竟然沒發現麽?


    “我隻溜進來兩天,差點就被你那個跑腿的給發現了,所以又去附近逛了逛,看了看這定州的山水,前幾日才帶著那群尾巴回來的。”


    “那我們這般斬斷了你的尾巴,五王子可滿意?”


    “還行吧,要是昨晚在破廟也像別處那般救救火,我還能更滿意些。”


    “讓五王子受驚了,是我們安排的不周,還請殿下不要介意。”


    “小事小事,我們草原人最大度了。”


    “需要為五王子準備一間上房,找人伺候您沐浴更衣麽?”


    “那倒也行.....”


    我眯著眼睛盯著他,這人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


    勒林見我臉色不好,咳嗽一聲道:“那個其實也沒什麽必要,我在這裏等玉將軍回來也可以。”


    “等是可以等,但是不許在我這裏等,現在就跟著我去正廳見我娘,不然等我大哥回來發現你在我院裏,你就等著去見你們草原的天神吧。”


    勒林想了想,道:“我覺得你說的對,那我們快走吧。”他撿起那件破爛的大氅抱在懷裏,見我盯著那件衣服看,又道:“小時候我一個人偷偷跑出去玩,在白稽山迷了路差點就要凍死了,是一位好心人送給我的。”


    “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回家了啊,被我父汗狠抽了一頓鞭子,再也不敢偷溜出去玩了。”


    “那你母親呢?沒教訓你嗎?”


    “阿媽在我出生後不久就過世了,我是被父汗一個人帶大的。”


    我抬頭看向勒林,他一頭黑色的卷發散在背後,皮膚有些黑,原本如鷹的眼神在提起老汗王的時候柔和起來,可惜隻柔軟了片刻就盈滿了悲傷。


    “勒林,”我拉住他的袖子,道:“老汗王在等你回去為他複仇。”


    他眼裏的悲傷消失不見,薄薄的唇嘴角上揚,道:“我知道。”


    我拉著他腳步飛快跑進正廳,母親正端坐在上位閉目養神,我鬆開勒林的袖子跑過去喚醒她,然後飛快地將事情講了一遍,但是隱去了勒林用刀挾持我的事,隻說是在後院遇上的。


    勒林見母親盯著他看,昂起頭挺直背脊行了個哲汗禮,正要開口道明來意,她卻一擺手道:“五王子不必現在講,等我家將軍回來再說清楚你想要做什麽就好,眼下定北城因你變得混亂不堪,到時候也請五王子一並解釋清楚。我隻問五王子一句話,汗王是重病還是中毒?”


    勒林道:“事發突然,我並沒有機會親自查探,不過父汗一向如雄獅般康健,絕對不會突發重病昏迷不醒。”


    “你來我定北,難道不怕我們趁機除掉你嗎?”


    “不怕,定北侯、玉將軍與我父汗都是堂堂正正的勇士,隻會在戰場上一較高低,絕不會趁人之危。更何況東酈一直虎視眈眈,木合氏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我娘聞言點頭道:“齊風已在回程的路上,請殿下在府上稍作歇息,等他回來了自會與殿下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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