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北扯著閆婆子的後領將她推到在地上,我爹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椋叔道:“景北,就算是她犯錯也不要這麽待她,畢竟她年紀大了,若是要責罰那也是夫人說了才算。”


    景北這才應了聲“是”不高興的站到一邊,申嬤嬤則摟著我坐在角落,勒林見狀含笑朝我眨了眨眼,然後起身告辭離開,畢竟這是將軍府的家事,他一個哲汗人不便在場。


    知道我娘平時大大咧咧的不問家事,閆婆子便想試圖狡辯,沒想到田羌帶著她的孫子明哥兒突然出現,她登時亂了陣腳,我娘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被這老婆子欺騙。


    可瞧著閆明眼神呆滯,嘴角掛著口涎,我悄聲問申嬤嬤,這閆明是不是生病了。


    申嬤嬤見那孩子被閆婆子緊緊抱在懷裏又哭又笑,他卻死死拉著田羌不放手,道:“許是傷了腦袋吧,怪可憐的。”


    我娘道:“你若是有苦衷,我便不怪你,好歹我也是大虞的郡主,為你主持公道不過是小事一樁,今日這麽多人在場,我不會食言。”


    閆婆子依舊摟著閆明哭個不停,田羌道:“當初你走的時候,明兒應當病的沒有現在重。”


    閆婆子聞言抬眼看向田羌,咬著牙高聲問道:“你什麽意思?”


    “這孩子就關在墜仙島,並非他們告訴你那般隱居深山無醫可尋。我尋到明兒的時候,他的雙腳拴著鎖鏈綁在榻上,所謂衣食無憂不過是餓不死凍不壞罷了。”


    “不可能,你騙我!先生說過會將明哥兒當親孫子一般看待!”


    田羌蹲下身,哄著閆明道:“明兒,前日你說背上癢,現在還癢不癢?”


    閆明呆呆地點了點頭,田羌又道:“那再讓哥哥給明兒塗點藥膏好不好?”


    閆明聞言解開衣襟露出後背,申嬤嬤立刻捂住了我的雙眼。可是前日我已經看過了,那孩子背上傷痕累累,新添的傷口皮肉剛開始愈合。


    我被申嬤嬤捂著眼睛,聽著閆婆子淒慘的哭聲,忽然很好奇前世閆婆子完成她口中那位“先生”交代的任務後,有沒有跟孫子團聚呢?看那孩子一身的傷,想來是沒有。


    “那位先生跟你承諾的話沒有實現,你還要為他送死嗎?”田羌道:“婆婆,你睜開眼好好看看,坐在你眼前的是大虞定北軍主帥和永樂郡主,身後是陛下親皇叔衡王還有大虞開國功臣定北侯府,除非你的那位先生姓趙,否則,一個謀害鎮國忠良意圖叛國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我打量著容貌秀氣的田羌,他素日少言寡語,難不成是因為他哥哥在旁邊的緣故?今日怎麽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


    閆婆子看著她孫子背上的傷,聽著田羌的一番話動搖起來,椋叔上前一步苦口婆心道:“這些年你在府上,這闔府上下可曾虧待過你?你若是還有一點良心,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訴將軍和夫人,隻要你將功折罪,將軍和夫人定會放你一條生路,讓你們祖孫二人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這些年將軍和夫人都對我很好,若不是明哥兒在他們手上,我......”閆婆子摟著閆明膝行幾步,道:“現在明哥兒被救出來了,老婆子我,我願意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將軍和夫人!”


    言罷,閆婆子便竹筒倒豆子講了起來。


    四年前她兒媳和小孫子遭狼群襲擊,找到的時候那孩子隻剩一口氣吊著,她用板車拖著半死不活的閆明尋遍了金隅城的醫館,可所有大夫都搖頭說沒救了。


    就在她陷入絕望之際,一個男子突然出現,說自己是濟世堂白家的嫡傳弟子,可以救閆明一命,條件是要她混入定北將軍府,每隔七天匯報一次我爹娘和大哥的動向,包括飲食起居,事無巨細。


    當時她有些忐忑,害怕玉家做了什麽醃臢事被人盯上了,怕連累自己。但那人說會收閆明入白家,由他親自醫治照顧,給閆明一個光明的未來,她便點頭答應了。


    起初她每天都小心翼翼觀察著爹娘和大哥的一舉一動,日子久了她便知道定北侯府滿門忠良,根本沒有什麽歪心思,漸漸的也就不怎麽上心監視了,每次匯報都是差不多的內容。直到前幾日,那先生傳信說哲汗五王子潛入定州,意圖勾結我爹侵占大虞北境,吩咐她盯住將軍府的動向,她才會深夜跑出來聽牆根兒,沒想到還沒聽清幾個字就被英晨姑姑發現了。


    閆婆子還在袖中抽出那封信交椋叔,待我爹看完田羌接過去看了一遍,然後不動聲色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不解。


    我也很是不解,濟世堂白家行醫百年,獨門醫術可起死回骸,七國境內無人可比,就連九宮山的醫術都出自白家。隻是濟世堂與莫為茶樓的前身無極山莊同被前朝昏君迫害,隱居南境深山近百年沒有出世,直到去年才在金隅又開起了濟世堂。重要的是玉家與白家祖上並不相熟,這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為何他們會派一個老婆子來監視呢?


    除非,有人設局,沒說實話。


    田羌問閆婆子那位先生的身形樣貌,閆婆子想了想,道:“大約五十左右歲,麵白有須,穿著青色長衫,看起來慈眉善目的。”


    這形容,金隅城的馬路上一抓一大把,根本沒法分辨。


    “可有什麽胎記特征?”田羌不死心問道。


    閆婆子聞言想了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道:“我想起來了,他的左邊小臂上有一顆指甲蓋兒大的黑痣!當時還是明哥兒......”


    未等她說完,隻聽“嗖”的一聲,一支飛鏢深深釘進閆婆子的後腦,她眼裏的光亮還未褪去,便一頭栽倒在地。


    “有刺客!”景北喊了起來。


    英晨姑姑當先追了出去,我爹和椋叔緊隨其後,景北一躍跑到我身前張開雙臂擋著,讓申嬤嬤抱緊我躲進暗處,田羌想拉閆明退到一邊,可偏偏這時候閆明卻犯了瘋病,指著閆婆子“汪汪汪”學起了狗叫。


    我娘蹲下身摸了下閆婆子的頸側,然後搖了搖頭,抬手合上了閆婆子的雙眼,閆明掙脫開田羌的手撲到閆婆子身上,一把拽下飛鏢握在手裏,一邊學狗叫一邊衝出屋去滿院子跑了起來。


    “真是個傻子!”景北一跺腳追了上去,不一會兒便把閆明拉了回來,可那飛鏢卻怎麽都不能從他手裏掰下來,田羌上前哄了一會兒,閆明才將飛鏢鬆開,手心裏已經血肉模糊。


    那是個“幹”字形飛鏢,鏢身雕刻著一條金色的吐芯毒蛇,薄如蟬翼的刀鋒泛著青光,正是東酈影衛府所用的“噬魂”。


    能在暗夜潛入將軍府用噬魂殺人的,除了左紹,我想不出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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