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被關在寒山水牢的時常會想,如果時光會倒流自己還會追著木合信嗎?當時覺得即便重來一次大約我也會不顧一切跟著他走吧,因為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固執地認為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從未想過是自己受人蠱惑變得驕縱任性才導致那樣的結局。


    現在回首再看,隻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無比,這世間許多命中注定,不過是人跟人的博弈罷了。前世的我,也隻是被人利用的無知棋子,可話又說回來,我們這些人誰又不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呢?


    比如說楊氏,她固然可恨,但她也隻是個注定會粉身碎骨的棄子,雖然她自己並不這麽覺得,甚至還會因為在這出戲中扮演了角色而沾沾自喜。


    人就是這樣,總以為自己大局在握,覺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一環,其實都隻是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螻蟻罷了,哪怕是桓王也沒什麽特別。他若真是什麽真命天子,那就沒有惠通方丈說的“撥亂反正”,沒有我們姐妹重新回來的這一輩子了。


    這次玉家通敵案,得益於之前散播了大半年的流言,大部分人都認為無風不起浪,玉家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醜事,不然怎麽解釋一夜之間死了那麽多下人?


    當然,還有一部分人堅信玉家不可能叛國,比如我的外祖父衡王,比如五哥的外祖靖國公和大嫂的母家寧國公府。知道寧國公特意連夜從西境趕回來的消息,我無比震驚,他不是跟祖父倆人互相看看對方不順眼嗎?


    尤其是外祖父,一知道三司派人將祖父和大哥請去問話,便火急火燎地進宮去了,快六十歲的老人家在正陽殿又是抹淚求情又是拍著胸脯願以項上人頭擔保,直到陛下說會親自過問絕不冤枉玉家才回了家。


    可外祖父回家都五天了,祖父和大哥不僅沒出來,就連二叔也進去了,陛下的手諭八百裏加急送往定北,急召父親回金隅問詢,同時還有一道旨意宣王通進京。外祖父知道後一下子血氣上湧暈了過去,姐姐聞訊連忙和大嫂一道帶著我去衡王府侍疾。


    外祖母看見我們有些意外,問我們是信不過她的醫術還是覺得衡王府沒下人了,至於讓我們幾個小丫頭片子過來照顧?


    我便說是自己在家中憋的煩悶又不能出門,所以求著嫂嫂和姐姐帶我出來的,舅母聽見這話忍不住眼圈一紅,將我攬在懷裏摸了摸我的頭道:“苦了我們小小了,這麽小的年紀就要經曆這種事。”


    外祖母道:“苦什麽苦?是天塌了還是地陷了?人不都好好的活著呢嗎?外頭那些話不必放在心上,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舅母思索半晌該幹什麽,於是伺候外祖父喝藥睡著之後,我們就被她帶著,拿著外祖父的腰牌去刑部探視,結果卻被堵在門外。


    “上頭有令,不許探視!”


    舅母聞言將手裏的腰牌差點塞在那官差眼睛裏,大眼睛一瞪,怒道:“你可看清楚了!這是衡王府的令牌!”


    “看清楚了,但是不行就不行,誰都不行!衡王也不行!”那人向後退了一步,還朝身後的官差使了個眼色,七八個官差死死盯住我們幾個女眷,看樣子再往前一步就要準備拔刀了。


    “住手!”刑部大門打開,周赫兮從裏麵走了出來,一直走到舅母麵前,躬身一禮道:“下官見過世子妃殿下。”


    舅母一看到他,滿腔怒火總算有了發泄的地方,指著他道:“好啊,你們三司好大的本事,陛下的親叔叔都進不了這刑部的大門了,既然如此,我是擔不起周監察一句世子妃殿下了!”


    姐姐連忙扶住舅母,勸道:“舅母且消消氣,這事兒許是尚書大人的意思,不關周大人的事。”


    “是啊舅母,周大人也是替上司做事嘛,舅母別生氣,小小替舅母順氣!”我輕輕地拍起了舅母的背。


    “周大人,”大嫂上前一步,周赫兮立刻拱手道:“夫人。”


    大嫂微微笑了一下,擺了擺手道:“你與我堂妹定了親,便都是一家人了,不必見外。”


    周赫兮沒什麽表情,道:“赫兮此時身著官服,隻能是朝廷命官。”


    大嫂有些尷尬,忙道:“大人說的是,不過周大人想是誤會了,我們沒有要讓大人徇私的意思,隻是我家祖父、叔父和我夫君被請來問話,已經多日未歸,他們連件換洗的衣裳都沒帶,所以我們準備了些東西想給他們帶進去。”


    周赫兮看了眼雲鶯和容微手裏的包袱,一邊示意身後兩個小官拿過去,一邊道:“這是應該的,下官會將東西帶到。”


    “哼,說白了就是不放人也不讓見了?我倒是奇了怪了,這未過堂公審也未有任何定罪旨意,你們就這麽扣著人不放到底是打的什麽主意?弄得現在人人議論定北侯一家叛國被囚禁,你們到底想幹什麽啊?”


    周赫兮拱手道:“這是陛下的旨意,至於聖心如何,下官不便猜測,但侯爺、大統領與少將軍飲食起居均有專人照料,還請世子妃放心。”


    “專人?照料?”舅母冷笑一聲,道:“是照料還是監視,周監察心裏有數!”


    姐姐勸道:“舅母,既然周大人說了會將東西帶到,祖父他們又有人照顧,那就沒什麽不放心的了。雖說這次是天降橫禍,不過,相信在海大人和張大人的審理下一定會還玉家一個清白,咱們就先回去吧,等下外祖父醒了還要喝藥呢!”


    大嫂也點頭道:“是啊舅母,咱們在這兒幹等著也見不到人,還是回去吧。”


    舅母這才狠狠瞪了周赫兮一眼轉身就走,我佯裝鞋掉了,蹲下身靠近周赫兮,壓低聲音道:“周大人說有專人照料他們的起居,是怎麽個照料法?”


    周赫兮挪了一步,背對著官差,以弱不可聞的聲音道:“十二個時辰事無巨細,並非監視而是保護。”


    我眼皮一跳,問道:“怎麽回事?”


    “茶水裏下了東西,發現及時並無大礙,我親自守無須擔心。”


    我悄悄鬆了口氣,感激道:“多謝你。”


    “我也謝你與念念為友。”說完他就轉身走了,一句話倒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好像林念就我這一個朋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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