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把誰推到禦湖裏去了?”我以為我聽錯了,於是又問了一遍。


    容翹肯定道:“小姐,你沒聽錯,奴婢也沒聽錯,小田先生說了,儀妃娘娘一大早做了羹湯想要送去正陽殿給陛下,經過禦湖的時候迎麵碰上了陳貴妃,陳貴妃就諷刺儀妃娘娘說她兒子謀反,儀妃娘娘就急了,追上去想跟陳貴妃理論,沒想到腳下不穩一下子就把貴妃從亭子邊推到禦湖裏了!這會兒儀妃娘娘正跪在正陽殿外請罪呢!”


    “田羌呢?”


    “走了呀,從大小姐院裏出來就走了,要不是奴婢看容薔臉色不好,纏著他一路追到大門口,他才不搭理奴婢呢!”


    “走,快走,去姐姐那兒。”我笈著鞋子就往外跑,容平也顧不得烘裙子,抓起鬥篷就跑出來追我,容翹也追了出來,三個人穿過園子往微風別院跑。


    容微見我們衝進院子,連忙掀開簾子讓我進去,然後扯著容平去廂房換衣裳喝薑茶去了。


    姐姐正單手支在桌子上揉著太陽穴,我伸手想要幫她揉,她卻嫌棄地拍開我的手,道:“冰死人了,也不知道拿個手爐,容薔,把地龍再燒熱一些。”


    “是,”容薔拉起容翹的手,道:“小廚房今日沒起火,妹妹幫我去廚房找孔嬤嬤取些清粥和小菜來吧!”


    容翹聞言看向我,我朝她擺了擺手,兩個人才轉身離開,隻留下我和姐姐兩個人。


    我連忙問道:“儀妃是怎麽回事?”


    “你以為我安排的?”姐姐歎了口氣,又開始揉著太陽穴道:“我可沒扶著她的手把陳錦推到水裏去。”


    “那是陳貴妃自己跳下去嫁禍儀妃?”


    姐姐哼了一聲,道:“這可是冬日,禦湖的水多冷,她可沒那麽傻讓自己遭這份兒罪,若是她設計陷害,那掉下水的是柳惠妃還差不多。”


    “也是,這柳惠妃也不知道倒了什麽血黴,好好的兒子從樹上掉下來摔傻了,自己還被陳貴妃騎在頭上欺負了一輩子,若是有一天陳貴妃和平王倒了黴,她肯定開心死了。”


    姐姐白了我一眼,道:“你還有功夫惦記人家柳惠妃高興不高興,你姐姐我現在頭都疼死了。”


    我連忙捂暖了手,乖乖站到姐姐身後幫她揉太陽穴,問道:“那儀妃這事兒是意外了?”


    “後宮之中,是不會有意外的。你方才問是不是我安排儀妃這麽做的,我是沒扶著她的手但卻給她傳過信,讓她想辦法把自己孤立起來,最好跟陳貴妃扯上關係,沒想到她用了這一招,也不知道是順便幫誰出氣。”


    “啊?為什麽要孤立?什麽幫誰出氣?”


    姐姐拉住我的手讓我坐下,道:“前日柳惠妃又被陳貴妃罰了,八成是替她出氣吧。我曾跟你說過前世在孟家全軍覆沒之後,代王被平王毒死,不久後儀妃被打入冷宮,陳貴妃買通了看守儀妃的宮人用同一種藥毒死了她,那之後陛下才發覺儀妃在他心裏有多重要,可惜斯人已逝,什麽都晚了。”


    “那今日的事兒,跟這個有什麽關係?”


    姐姐道:“我要讓陛下提前明白,儀妃在他心裏的重要性,這樣他就不會再有任何猶豫。”


    “陛下猶豫?他有什麽可猶豫的?”


    “太祖曾有訓不可獨寵,不可因寵愛母親而優待兒女,更不可因不喜母親而苛待兒女,反之亦然。陛下雖然仁德,可再明智的君王心中也會有一塊地方存著懷疑的種子。儀妃明豔,善良,可能在後宮活下來,又生下皇長子養育成人,絕不是隻靠著母家而已。前世她臨死前對我說的那番話,足以說明她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也不想做。但陛下不這麽想,一直以來陛下都很矛盾,不敢麵對自己的心,也不敢托付他的全部信任。”


    “所以,姐姐是借這次的事一箭雙雕,即洗清玉家的冤屈又要讓陛下正視自己的心?”


    姐姐勾了勾唇角,搖頭道:“不是一箭雙雕,而是三雕,趙軝母子的命留的夠久了。”


    所謂牆倒眾人推,一個定北侯通敵,一個皇長子謀逆,再加一個孟儀妃害人,姓玉的和姓孟的一下子成了瘟神似的,哪怕滕王府沒出事,大門口也沒什麽人願意經過。


    要麽怎麽說,黎民百姓跟宮裏的貴人們不一樣,宮裏簡直可以用熱鬧非凡四個字來形容。


    陳貴妃落水,高燒燒了三四天,為了給貴妃做主,陛下有史以來第一次禁了儀妃的足,讓人把碧塵宮的大門給鎖了,誰都不可以出入。


    可是呢,偏就有人跑了出去,這人跑出來的時候迎麵撞上了許寧嬪,便撲倒在地求許寧嬪庇護。


    許寧嬪一聽,這是有故事啊!於是立馬帶著這宮女去了東華宮尋皇後。


    那宮女跪在地上不敢抬頭,渾身顫抖哭訴,她替儀妃收拾寢殿的時候,竟然在被褥的夾縫裏發現一個人形娃娃,穿著綾羅綢緞,胸口和頭頂插滿了銀針,背後竟然是陳貴妃的生辰八字!


    “大德覆滅始於巫蠱,皇後娘娘,此等罪大惡極心思歹毒的女人,斷不可輕縱啊!”許寧嬪激動的聲音都顫抖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然後皇後就請陛下旨意去碧塵宮搜宮了,一進去就找到了那個巫蠱娃娃,可是最後抓起來的卻是那位買通姐姐乳娘縱火暗害姐姐的魏美人,魏善璉。


    我離家去定北那年春天,魏善璉如願以償進了宮成了美人,可儀妃不僅活著還聖寵不衰,她便成了儀妃的影子,偶爾還要被人譏諷她東施效顰。多年來一腔恨意無處發泄,正好儀妃犯錯禁足,魏美人便想讓儀妃再也出不來,於是買通送飯菜的宮人做了個巫蠱娃娃栽贓嫁禍。


    可惜,魏善璉這個無腦美人實在太蠢,用的是中秋西涼進貢送來的涼金紗。那東西一共就二十匹,因為料子涼爽不沾身都留在夏日做衣裳,所以各宮都收著沒用。皇後帶人一查庫存一對帳就對出來了,隻有她為了顯擺用涼金紗做了條裙子,剩下的廢料又舍不得扔,最後她那個蠢貨婢女隨手扯了塊紗幫那巫蠱娃娃做了衣裳。


    至於那個告發的碧塵宮宮女,陛下不是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入嗎?既然人不能出入,那她就隻好做鬼去了。


    姐姐知道後笑了一下,道:“寧嬪這招兒借刀殺人,玩的可真是妙。”


    至於借誰的刀殺誰的人,對於寧嬪來說,兩邊都沒區別,管他死的是誰,她都穩賺不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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