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路聞言有些不高興,氣道:“你這是什麽話?少夫人是好心幫她脫離苦海,怎麽是要她的命呢?”


    冬子道:“她是個賤民,不配擁有這麽貴重的東西,帶在身邊一定會被人搜出來,輕則被人搶走,重則就會汙蔑她偷盜當街打死,這不是害她性命又是什麽?”


    “冬子,這位是少夫人,容不得你說話這般放肆!”


    我見遠路是真的生氣了,連忙收回玉釵勸道:“好了好了,是我忘了這是東酈不是咱們大虞,確實不該賞她這麽貴重的東西,遠路,車上不是帶了熏肉嗎?你去取一塊兒小的賞她吧!冬子你看這樣合適嗎?”


    冬子點了點頭,遠路“哼”了一聲跺著腳去取肉,待他將肉送給那婦人後,對方先是一愣,隨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惹得遠路一蹦躲出老遠,回來的時候直撓頭。


    如今已是隆冬時節,我們四人一路前行,越往北風雪越盛,等到了中京的時候卻是另一番風景,遠路看著被積雪環繞的一座座溫泉池睜大了眼睛,我卻覺得恍如隔世。


    前世初次到中京時也是和遠路一樣驚訝的表情,可我害怕給木合信丟臉,所以裝的波瀾不驚,隻能偷偷將車窗推開一條小縫兒趁他不注意時瞄一眼,那時候覺得這裏的一切都那麽新鮮。


    雪白的圍牆,清灰的瓦片,滿城的蒼鬆在白雪中傲然挺立,城裏的大戶人家以溫泉池相連,身穿各種鮮嫩顏色長裙的美貌少女打著紙傘在街邊緩步前行。雪姬指著她們說,那都是即將入宮參選的貴族小姐,將來是要給木合信做妃的。


    我連忙關上窗子不再往外看,生怕那些鮮豔的笑容刺痛自己的眼睛,抬頭時卻見雪姬眼底嘲諷的笑意,她說在這裏我永遠都見不得人,是個禍國殃民害人不淺的妖姬。


    從離家出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配要他明媒正娶,可聽到雪姬這話我還是不爭氣的流了眼淚,惱羞成怒地趕她下車。沒想到回到別苑卻遭到了木合信的質問,問我為什麽懲罰雪姬,害她在雪地裏前行受了風寒舊傷複發。


    他說,雪姬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我不知感恩就罷了,沒想到竟如此惡毒,隻是因為嫉妒別的女子便把火氣撒在雪姬身上,任憑我怎麽解釋他都不肯聽,還下令將我關在房裏不許出門半步。


    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蠢,一步一步都被人算計好了還不自知。


    看著遠處大門緊閉的聽雪居,那是木合信的宅邸,如今他被藤原氏囚禁在寒山別苑,這裏自然無人來訪。


    我們在城中客棧歇下,一路上用的是緊挨著大虞邊境的富商信源氏的名頭,村長他們經營信源氏多年,無論是財力還是人脈在各處都有,是以我便沒有用莫為茶樓,隻是吩咐遠路去了一趟,吩咐茶樓給田異送信,順便問一問寒山別苑的消息。


    茶樓的掌櫃親自來見,說經過多放打探確認,木合信確實被關在寒山別苑,周邊三層護衛嚴防死守,連隻鳥都飛不進去。不過每隔三日的午時前後,藤原氏會派她身邊的心腹宮婢去探望木合信,明日便又是探望的日子了。


    機會隻有一次,我必須想辦法混進去,從木合信身上拿到星圖。可怎麽才能進去卻是個難題,沒想到林四卻完全不著急,說讓我安心等著,明日午時一定會順利送我進到別苑裏去。


    到了第二天,遠路駕車帶著我藏在城外的林子裏等著,果然在巳時過半見到一輛王宮的馬車緩緩駛來,隻不過駕車的卻是冬子,我一臉懵地推開車門,林四連忙伸手將我拉進去。


    那位雙眼緊閉的宮婢我認得,是藤原氏身邊的大宮女叫櫻姬,另外兩個護衛也很眼熟,都是藤原氏身邊信得過的人,隻不過此時他們額頭上都有針眼大小的紅點,林四眨了眨眼笑道:“祖傳的手藝,讓少夫人見笑了。”


    “死了嗎?”


    林四點了點頭,道:“這些人往常會在未時正刻回宮,所以我們隻有一個時辰的功夫,請少夫人卸掉釵環,換上這宮婢的衣裳。”


    我看了看那宮婢的臉,又摸了摸我的,長得一點都不像,換上衣服又有什麽用?


    林四應該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連忙舉起手中的東西在我眼前晃了晃,道:“貼上這個就可以了。”


    那是一張薄如蟬翼的麵具,林四沒用多一會兒就將那東西在我臉上貼好,乍一看竟然和那宮婢一模一樣,不過若湊近了仔細看,卻也能夠看出細微的差別。


    “這東西雖好用,可因為人會說話臉會動,所以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脫落,還請少夫人速戰速決。”林四說完又從懷裏掏出一個食指長短粗細的銀筒,囑咐道:“這裏麵有三根銀針,一次一發,淬了讓人麻痹的藥汁,少夫人使用時多加小心。”


    “好。”


    我將銀筒收到袖中,林四又掏出另外兩張麵具幫遠路和冬子帶上,然後把車裏死了的三個人挪到我們的馬車上,這才駕車離開前往約定的地點,而我們三個則頂了身份,光明正大來到了寒山別苑的正門口。


    遠路不會東酈語,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我會的也不多,所以都是冬子壓低了嗓音和那些護衛說話,我偶爾配合他說笑兩句露個臉,便十分順利的從山底正門一路穿過三層護衛,進到了別苑裏邊。


    這裏和前世沒什麽兩樣,隻是那座院子裏從前關的是我,如今卻變成木合信罷了。


    我提著食盒快步走到門口,抬手輕輕地敲了兩下。


    “滾!”


    房間裏傳來木合信的聲音,隻不過聲音沙啞,還帶著可怕的怒氣。


    兩輩子了,從未聽見他這樣過。我不禁緊張起來,提著食盒的手也有些顫抖,深吸一口氣又敲了下門。


    “滾出去!”


    “嘭”地一聲,似乎是他扔了什麽東西砸在門上,我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卻見門在震動下打開一條縫,於是便壯著膽子推開了門,一股刺鼻的酒味兒迎麵撲來,我的胃頓時翻江倒海差點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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