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網絡的快速簡直太恐怖了。


    筷手短視頻網站上一段隻有十幾秒的短視頻上了頭條推薦位。八麵中國大鼓齊刷刷地擂著,台上十幾個穿著宋代盔甲的舞者,聚攏在一起擺出了個古代戰車的造型。隨著舞者動作的起伏,戰車仿佛活了過來。一往無前的氣勢,讓人覺得這人體戰車似乎要衝出屏幕直接碾壓過來的。


    戰車上麵,將軍昂首向天,每一聲鼓點就吐出一個字:“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直看得人熱血沸騰,恨不得立馬鑽進屏幕,跟著將軍上陣殺敵,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鼓聲驟停,將軍拉長聲音長嘯:“駕長車——”。接著鼓聲又起“踏,”這時視頻結束了。


    評論像潮水一樣。開始時是“天啊,太燃了!”“好看!”“熱血沸騰”之類的讚歎。沒多久就變成了“你這像素是用門鎖拍的吧?”“看不清楚啊啊啊,一直晃來晃去幹什麽?”“這是什麽節目啊?”“跪求鏈接”“完整版哪裏有?”之類的打聽。演變到後麵就是一麵倒的罵聲。“坑死你爹了,正過癮時沒了!”“就是就是,現在心被吊到一半不上不下真難受”“發完整版地址出來!”“留圖不留種,菊花萬人捅!”


    終於,視頻發布者又是改標題又是自己評論的:“別罵了,這是広州南莎海外僑胞文藝演出,今晚7點40広州電視會播。”


    收到海外僑胞回鄉團招待晚宴邀請,一開始陸路是拒絕的。這種飯吃得本來就沒什麽意思,自己也從來沒有出席過這麽重大的飯局,與其去了丟醜不如不去。當他提出讓團裏陳副團長去參加時,對方的回答是陳副團長當然也可以去,但是陸團長本人是必須去的。並強調這是秦書記和僑胞團韋老爺子親自交代的。


    邀請函上寫的時間是6點,陸路不想陳瑾太累沒讓她送,自己坐公交過去。但是沒想到晚宴舉辦地萬頃沙村還挺遠的,公交車也不那麽方便。等他到的時候已經是6點半,天都開始黑了。不過應該沒事,反正自己也就是可有可無的小角色,隨便找個邊上的角落快點吃完就走。太晚的話趕不上回去的公交就麻煩了。


    現實無情地給了他一個嘴巴。電話響了。


    “喂,小陸嗎?”


    “您哪位?”


    “我老秦啊,你怎麽還沒到?你在哪呢?”


    “我到了啊,就在,哦,我這是38桌。”


    “真胡鬧!你在那別動,我馬上過來。”


    電話掛斷陸路還正在想這“老秦”是誰時,看到在幾個人簇擁下直奔自己這桌的秦書記,冷汗刷地冒了下來:“老秦,不會是……哎呀媽呀,這下可是糗大了。不會的不會的,秦書記怎麽會找我這個小嘍囉呢。”


    現實無情地給了他另外一邊臉一個嘴巴。


    秦書記走到陸路麵前,故意板著臉說:“陸團長架子不小啊,非要我親自來接才肯入席是吧?好,那我就來接你。”


    38桌的其他人完全懵逼了。一直坐在這裏,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見人就傻乎乎笑也不說話,感覺智商有問題的家夥,敢情一直在扮豬吃老虎啊!這逼裝的,我服。心裏又暗暗後悔,早知道剛才就好好結交了。


    陸路滿頭大汗,急得說不出話來。張著嘴拚命想說,但是除了非常艱難地吐出“我、我”兩個字之外,其他的就完全語言障礙了。


    秦書記看著他這個樣子也笑了,拍著他的肩膀說:“好了好了,別解釋了。跟我來吧,韋老先生等你好久了。”


    來到1號桌,秦書記徑直坐到韋乃順左邊空位上。老爺子拍著自己右邊的凳子,也是唯一的空位和善地說:“陸小友來了?來來來,坐這裏,給你留著呢。”


    陸路環顧一眼,這桌人看上去應該都是海外僑胞團的人,而且一看就是那種有頭有臉德高望重的前輩。兩隻手擺得像個撥浪鼓:“這、這、這,我不敢……”


    韋老爺子故意把臉一虎:“有什麽不敢的?”


    陸路還是擺著手:“老爺子,我一個後輩小子,哪敢坐這裏啊?”


    這時,旁邊另外一個年長僑胞打趣道:“那好吧,陸團長您看您想坐哪個位置就坐哪個位置,反正我們不管誰都會讓。說說看,你看我們中間哪個老家夥不順眼啊?”


    這話說的,如果不是牆太遠,陸路早就一頭撞了上去。一時間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完全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看著不知所措的陸路,眾人哈哈大笑起來。這群人各個都是叱吒風雲的商場大佬,平日裏接觸的那個不是人精,突然見到並不是裝出來而是真的沒見過世麵的陸路,仿佛看到自己兒時村裏的玩伴,心裏覺得特別親近。這麽赤誠淳樸的孩子,現在不多見嘍。


    一個很麵善的老者笑著走過來,輕輕把陸路推到座位上:“好了好了,就坐這裏吧。今天這裏沒有什麽身份地位,你就把老葦當你自己的爺爺就行了。爺爺喜歡孫子坐自己旁邊,你這當孫子的就坐他旁邊唄。”


    秦書記突然感覺怎麽這話聽著不對勁啊。不過,他當然知道老者不是說的自己這邊。隻能啞然失笑,一不小心當孫子了,還是買一送一的。


    陸路坐下後,韋老先生對麵善老者說:“範老,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和你說啊我和陸小友這叫一見如故忘年之交。什麽爺爺孫子的,我很老嗎?”


    在眾人的一片“不老”聲中,韋老爺子對陸路說:“我還打算明天去你那裏報名呢,怎麽樣小陸團長,你收不收我這個學員啊?”


    看到陸路一臉為難的樣子,眾人心裏暗暗著急:這孩子也太實誠了吧。老爺子也隻是說說,又不可能真的去。你現在這幅樣子不就是說老爺子年齡大了身體也不好,你不敢收嗎?


    陸路內心掙紮了幾秒後說:“您這麽瞧得起我,按道理呢是不應該收您的錢的。但是畢竟舞蹈團不是我一個人的。這樣吧,您的報名費我私人交給團裏。”


    韋老爺子也懵了,條件反射地問:“報名費多少錢?”


    陸路:“150元。”


    看著一桌目瞪口呆的老人,陸路急忙補充解釋:“哦我忘了,各位都是從國外回來的。放心放心,不是美金,是人民幣,人民幣。哦對了,報名還有送專業舞蹈服一套,每天提供解暑糖水……”


    率先反應過來的範老開口了:“韋老,雖然呢學費呢是有點為難,不過可以學到一門技術。我們都支持你!這樣,我讚助人民幣20元!”


    “我15元!”“我2元!”“我8元!”一幫商界大佬變得像一群小學生,起哄起來。


    韋老爺子卻沒有笑,沉思了一會,對範老說:“公私分明。不以小利而廢義,不以私義而廢公。”


    範老馬上就反應過來,眼睛一亮:“您是說……”


    韋老爺子急忙用眼神示意範老先不要說。連忙打了個哈哈:“上菜了,吃菜吃菜。”


    “小陸啊,”韋老爺子夾了一塊白切雞到陸路碗裏:“對了,你是怎麽想到編滿江紅的啊?”


    陸路看著還帶著血絲的白切雞,實在無法下咽:“其實吧,也是個偶然。那天逛公園,遠遠地聽到悠揚的笛子若有似無的聲音,突然發現我們的民族樂器真的很有魅力……”然後把編滿江紅的過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想起了什麽就又補充道:“其實,第一次我唱的時候吧,把自己的感染了。嗯,怎麽說呢?家國情懷,對對對,就是這個,家國情懷。您有沒有發現,我們中國人啊,和世界上的其他國家民族的人有一點很大的區別。不管走到哪裏,不管走多遠,這家國情懷始終還是放不下的。我在想,也許這也是我們中華民族是唯一一個能延續至今的古文明的原因吧。”


    “說的好!”範老站起身來:“陸團長,老朽敬你一杯。不要推辭,敬的就是這個家國情懷!”


    這時已經差不多上了五六個菜了。看到這桌已經開始單獨喝了起來。周圍已經等待很久了的其他桌的人紛紛過來開始排隊敬酒——畢竟中國的酒文化和酒禮儀也是傳承了幾千年的嘛。


    韋老爺子倒是來者不拒,隻要來人就不推辭。當然,他的原話是這樣的:“好,謝謝啊。不過呢畢竟上了年紀。這樣,小陸啊,幫爺爺把這杯代了。對了,您沒意見吧?”


    過來敬酒的人本來就是來套個近乎,也沒指望韋老爺子喝,現在老爺子這麽給麵子已經很滿足了。不知情的還真以為陸路是老爺子的親孫子,哪裏會有什麽意見。


    沒一會兒,陸路就已經大舌頭了:“老爺子,我,我不能再喝了,真不行了。再,再喝我就要丟臉了。”


    韋老爺子來興趣了:“怎麽個丟臉法?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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